走进姜府偏院,姜苡柔心头一紧。
檐角蛛网密布,窗纸破洞处漏进寒风,母亲正就着昏黄的烛火缝补衣裳,手指上满是针眼。
母亲慌忙起身,却因久坐腿麻踉跄了一下。
姜苡柔扶住母亲,触手一片冰凉。
案几上摆着半碗冷粥,几根咸菜,连墨府嬷嬷的用度都不如。
姜苡柔攥紧帕子。
大哥自幼聪慧,十岁就能作诗,如今却被发配到偏远铺子做账房。
而主母生的草包儿子姜凉,整日斗鸡走狗,却能横行无阻。
正说着,外头传来姜府主母尖利的笑声:
姜苡柔转身,正见姜夫人带着儿媳——姜凉的夫人苏鄂,款款而来。
姜苡柔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前世母亲病重时,姜夫人连大夫都不肯请,生生拖到油尽灯枯。
这一世虽借墨凌川之力将母亲接回,却仍是这般处境。
“你呀,连个脚趾头不如我的韵雾。”
苏鄂道:“是呀,大姐姐可是宫里的贵人呢。”
不知道大姐姐是不是要把贵人做到老呢?”
我的韵雾再不济也是陛下的妃子,乃是正经主子,不像你这个贱妾\"
苏鄂想到姜凉说的有几笔生意要过墨凌川的手,急急打断,
她转身握住母亲的手,偷偷塞了两张银票,
“柔儿放心,母亲挺好的,你在墨府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惦记母亲。”
姜苡柔落泪道:“女儿知道了。”
走出姜府时,她泪眼,回头望了眼朱漆大门。
墨凌川虽将她母亲接回,却改变不了她和大哥在府中的地位。
她只有成为焱渊的宠妃,才能真正主宰命运。
回到墨府,府中热闹非凡,摆着喜宴,与她入府时的冷清截然不同。
姜苡柔径直去了荷贵院,王淑宁正将妆匣砸向铜镜。
菱花镜裂成蛛网状,映出她扭曲的面容:\"贱人!都是贱人!
她绣鞋踩到滚落的珍珠踉跄一下,姜苡柔适时扶住她手臂,指尖不着痕迹按在腕间穴位。
话音未落,王淑宁已浑身颤抖。
院外传来喧闹声,姜苡柔瞥见丹桂阁方向亮起的红灯笼。
“贱人!都是贱人!”
姜苡柔轻笑出了荷贵院,上一世这会儿,她像个傻瓜一样躲在芙蓉院里伤心,现在顿觉多么可笑。
入夜,芙蓉园里。
姜苡柔勾唇,褪去外衫跪在佛龛前。
月光透过纱窗,在她雪白中衣上织出银纹,腰间束带随着叩拜动作若隐若现。
墨凌川推门而入时,正见她虔诚合掌:
烛火摇曳,照得她侧脸宛如玉雕。
他喉结滚动,伸手去扶。
姜苡柔顺势跌进他怀中,发间莲花香混着佛前檀香:
尾音未落,墨凌川已擒住她手腕。
她仰起脸,让月光照见眼角将落未落的泪,
话未说完,墨凌川已将她打横抱起。
你放心,姜家的几宗买卖要经过我过手,你父亲他会听的。
“大人待柔儿真好。”
锦帐垂落时,墨凌川扯开她腰间束带:
墨凌川眼底翻涌的欲色逐渐冷却。
他起身整理衣襟时,姜苡柔已将束带系回腰间,那截雪肤重新隐入素白中衣。
丹桂阁内,薛毓敏的茜素红盖头已被泪水浸透。
听见脚步声,她惊喜掀帘,却见墨凌川衣襟微乱。
红烛燃尽时,他背身而卧,怀中却攥着从芙蓉院拾得的檀木佛珠。
翌日清晨,墨凌川出门前,将人叫到前厅。
难得拉住王淑宁的手,脸上却是当家人的不容置疑。
“夫人,毓敏入府,府中更热闹了,日后她和苡柔同为侧夫人。”
相当于把姜苡柔也抬到了平妻的位置,只不过没有过明面。
“大人说的不错,苡柔比我进门早,日后我就叫她姐姐。”
姜苡柔顺着笑说:“毓敏妹妹,日后咱们一起好好侍奉大人和夫人。”
墨凌川看着姜苡柔的举止风范,不禁满意的点头。
“好,我出门去办差了。”
王淑宁殷勤的给他整理衣袍,“夫君,早些回府。”
墨凌川点点头,扫了眼姜苡柔,大步流星出了门。
他一走,王淑宁的脸上马上没了笑颜。
端坐上方,张嬷嬷道:“薛姨娘,您赶紧给夫人敬茶吧。”
“不巧,我手受伤了,端不得茶杯,想必夫人不会介意吧?不如,行礼算了?”
薛毓敏盈盈下拜,王淑宁却迟迟不叫起。
薛毓敏颈间东珠珠串在晨光中泛着幽光。
王淑宁脸色铁青,正要发作,却见薛毓敏转向姜苡柔:
与此同时,皇宫里。
銮驾行至太和殿转角,焱渊猛地攥紧扶手:\"停下!
那人回眸,却是昭昭公主。
昭昭公主是太后所生,焱渊和鸿乾的亲妹妹,还未及笄。
他闭上眼,那抹粉紫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养心殿内龙涎香缭绕,全福捧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焱渊骤然捏碎手中朱笔,墨汁溅上奏折里\"墨凌川\"三字。
他猛地起身,玄色龙袍扫落案上茶盏,碎瓷声惊得全福扑通跪下。
帝王大步走向冰鉴,寒雾漫过他骨节分明的手。
翡翠十八子躺在冰中,浸着霜花的珠串贴上手心时,激得他指尖发颤。
忽然,明黄穗子缝隙里透出一抹桃粉——像极了姜苡柔那夜撕破的裙角。
全福膝行着递上金剪,见帝王发狠似的绞断穗子。
丝线散落间,一截精巧的桃粉小辫滑入掌心,编法正是姜苡柔绾的样式。
这翡翠十八子伴贴身随他十五载,怎会不知明黄穗子只是明黄穗子,而如今里面竟夹着桃丝小辫。
焱渊摩挲着发辫,姜苡柔,这是你扔掉翡翠十八子的缘由?
为得是让他见到此情景?
到底是投机,还是别的?
比如男女之情,不错,她是有勾引帝王之心,他不会感觉错
脑海中浮现出,墨府那夜,火光映着她汗湿的脖颈,衣襟散开时
那晚姜苡柔被他按在紫檀屏风上,发间小辫扫过他唇角的触感骤然鲜活。
全福听着帝王骤然加重的呼吸声,头垂得更低:
焱渊突然喝止,却将桃红发辫郑重绾在了翡翠十八子串珠上。
幽黑眸光,瞧着瞧着,狭长凤目带出了眼尾的上扬。
薄唇勾出鋳美无双的笑容,修长食指,撩拨煽动穗子,
焱渊起身,走到雕花窗边,望着夜幕沉沉。
恍如又见围场山洞里,她握着他执剑的手刺入狼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