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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秦时越几乎都是在档案室里度过的。
厚重卷宗堆满了桌子,空气里瀰漫着旧纸张和灰尘汇合的特有气味。
他一份份地翻阅着,从近期未破的盗窃案,到几年前的抢劫案,再到一些情节恶劣但线索中断的伤人案。
他看的很快,也很认真仔细。
特种兵生涯锤鍊出的观察力和信息处理能力,让他迅速抓住卷宗里的关键点。
但他清楚,这只是流程。
真正的核心案件,比如那些血腥、复杂、牵扯深广的重案要案,他的小以默似乎没有让他触碰的意思。
他也不着急,十年都等了,也不差这几天。
况且,来到新环境,不拿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他也不好意思跟以默相认。
他也能感觉得到,以默在观察他,用一种不动声色的,属于上司的方式。
这几天,他们偶尔在走廊或者茶水间碰到,以默会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但她的目光依旧锐利,好在没有那日在机场见到时的全然陌生感。
即便如此,秦时越也保持着距离,恪守着新警员的本份。
因为他怕忍不住,在胸口这枚贝雕小鱼发烫时,忍不住向她坦白。
也是这几天,于秦时越来说,那份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际的思念,真够折磨人的。
第四天下午。
阳光透过百叶窗,映射在档案室的地板上,顿时,地板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秦时越刚合上一份关于连环盗窃案的旧卷宗,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许超就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晃悠了进来。
他敲了敲桌子,“行了小秦!别老窝在这里啃故纸堆了,眼睛都快看瞎了!”
“换衣服,走,跟我出去一趟!有个线人约了碰头,带你去认认人,熟悉下外面的路子。”
闻言,秦时越起身,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好,正想出去透透气。”
“这就对了嘛!办案子不能光靠看卷宗,得多跑、多听、多看。”
于是,两人简单地收拾一下,秦时越换下警服,便朝分局大门走去。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许超边走边给秦时越说一些该注意的,秦时越听得很认真,毕竟警队与部队不同,特别是在处理对敌时。
很快,两人就并肩走出办公楼。
正准备下台阶,秦时越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视门外,脚步猛地一顿。
分局大门侧面的临时停车区,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
这车型低调但透露着不凡的气度,车牌号也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意味。
而更让心头一紧的是,恰在这时,他看见林以默正朝那辆车走去。
此刻的以默,已经换下了警服,穿着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长发披散下来,少了些许工作中的凌厉,多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柔美与松弛。
林以默刚到,驾驶位上的车门就打开,一个男人快步走下。
这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穿着合身深色行政夹克。
他身形挺拔,面容斯文,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体制内精英特有的从容与严谨。
林以默一到,他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非常自然地绕到副驾驶一侧,动作娴熟而体贴地为林以默拉开了车门。
林以默对此似乎习以为常,甚至侧脸对那男人说了句什么,唇角在这一刻似乎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然后才微微低头,坐进了车里。
这个过程中,男人细心地将手搭在车门框上方,防止林以默碰头,然后再轻轻关上车门。
这一幕,前后不过是一分钟的时间,但却像一帧帧的慢镜头,在秦时越脑海中反覆播放。
因为他看得清楚,那男人看林以默的眼神
那种带着熟悉、关切,甚至隐隐维护的姿态,以及林以默那毫不抗拒、彷彿理所当然的反应
霎时,一抹莫名的酸意和剧痛,毫无征兆地击中了秦时越的心脏。
他呼吸明显一窒,彷彿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一些。
“嗯?”
许超也注意到了临时停车区那边,他顺着秦时越的目光看去,挑眉道:“这车”
秦时越忍着心口的痛,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故作轻松,声音却比这几日稍微低沉了些,问:
“许哥认识?看那车牌,不像一般人!”
许超摸出打火机,“咔哒”一声点上烟,吸了一口。
随后眯着眼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平稳驶离,才慢悠悠地说:“不太熟,就见过两三次。听说是是市委办那边的。”
声落,他惬意地吐了口烟圈,语气带着点老刑警惯有的揣测,又道:“看这架势,跟林组挺熟络的!”
“不过也正常,咱们林组才二十五,能力没得说,整个分局谁不服?来了三年不到,战绩杠杠的,何况美若天仙,妥妥的第一警花。”
说到这里,许超侧脸望着秦时越,“怎么,你小子也好奇啊!”
秦时越抿了抿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的目光依旧盯着轿车驶离的方向,轻声问:
“是追求者吗?”
闻言,许超嘿嘿笑了两声,拍了拍秦时越的肩膀。
“这我可说不准了!市委办的人,背景都不会简单,!他来接过林组几次,看着挺殷勤的。不过”
“林组这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估计也就是认识的朋友,又或者是家里有什么关系吧?咱们林组可是从京都空降下来的!”
“怎么?看你小子这样子,还挺关心林组的私事?”
许超压低声音,调侃一句后,又说:“林组的私事千万别瞎打听,传说她心里已经有人了!但究竟是谁,谁都没见过。”
心里有人了?
是刚才的这人吗?
秦时越心里一凛,马上就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平静,“没有许哥,就是随便问问!初来乍到的,多了解点情况。”
许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也没追问。
很快,两人来到停车区,许超拉开车门,“行了!领导的事儿少琢磨!走吧,咱们的正事要紧,线人该等急了。”
秦时越点点头,神色平静地坐进了副驾驶。
之后,普桑警车发动,驶离分局。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后退,但秦时越的眼前,却是反反覆复地浮现着刚才那个男人为林以默拉开车门时,两人之间那种自然而默契的氛围。
市委办?
背景深厚?
殷勤接送?
这些片语合在一起,就像一团模糊的阴云,瞬间笼罩在他心头。
十年空白,物是人非啊!
他以往的坚守,是否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那个出现在她身边,看起来还挺般配的男人,究竟是谁?
她若已经有了另一半,为何还留着云纹贝雕。
此刻,疑虑如蔓藤,悄无声息的缠绕在秦时越心间。
他原本清晰的目标,在这一刻,似乎蒙上了一层不确定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