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洞的爆炸声和短暂激烈的交火,在山谷间回荡了片刻便迅速沉寂下去。林锋率领的突袭分队以极小的代价,干净利落地端掉了这个“黑豹”的前沿节点,炸毁了天线和囤积的部分物资,并迅速撤离,没有留给可能回援的“黑豹”主力任何纠缠的机会。
当队伍带着缴获的少量有用零件和文件,押着两名俘虏,沿着预定路线向更深的安全区域转移时,天色已经蒙蒙亮。连续的高强度行军和战斗,让队员们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
穿过一片茂密的榛木林时,走在最前面的尖兵突然打出警戒手势,队伍瞬间散开,隐蔽。林锋示意水生占据制高点,自己则和周大海悄无声息地向前摸去。
林间空地上,并非敌人,而是几个穿着破旧棉袄、面带菜色的山民。他们似乎也被突然从林中钻出的、浑身散发着硝烟和杀气的军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聚拢在一起,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一丝恐惧。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老者,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砍柴刀。
林锋看清对方只是普通百姓,缓缓抬起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并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开口:“老乡,别怕,我们是东北民主联军,是咱老百姓自己的队伍。”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有种让人安定的力量。听到“民主联军”几个字,那几个山民紧绷的神情明显松弛了一些,但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散去。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穿着不同军装的队伍太多了,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周大海性子急,刚想再说什么,却被林锋用眼神制止。
这时,队伍里负责医护的战士看到其中一个年轻山民手臂上缠着的破布渗着血,便主动上前:“老乡,你这胳膊受伤了?我帮你看看。”说着,不由分说便小心翼翼地解开那脏兮兮的布条,露出里面已经有些化脓的伤口。战士从随身携带的、所剩无几的急救包里拿出磺胺粉和干净纱布,熟练地清洗、上药、包扎。
这一举动,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山民们看着战士那专注而温和的神情,看着那珍贵的药品用在自己人身上,眼中的疑虑终于冰消瓦解。
那年长的老者,正是附近山坳里王家屯的猎户,姓王。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悲愤起来:“长官,你们……你们真是联军?前些天,也有一伙穿得人模狗样的兵路过我们屯子,说是‘国军’,要征粮,把屯子里仅存的那点过冬的粮食都快抢光了,老李头拦了一下,还被他们打伤了腿……俺这侄子的胳膊,也是被他们推倒时让柴刀划伤的。”
林锋默默地听着,目光扫过眼前这些面黄肌瘦的百姓,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就是他选择这条道路的原因之一。他沉声道:“老乡,那些祸害百姓的,不配叫军人。我们联军,就是要把这些欺压老百姓的坏蛋都赶走,让大伙儿都能过上好日子。”
他示意队员们拿出部分随身携带的、原本就不多的炒面,分给这几个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的山民。
捧着温热的炒面,王老猎户的手有些颤抖,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谢谢,谢谢长官……俺们……俺们知道哪边是好人,哪边是坏人。”他像是下了决心,压低声音对林锋说:“长官,你们是在找前几天进山的那伙‘黑狗子’(指黑豹)吧?”
林锋精神一振,点了点头。
王老猎户凑近了些,用手在地上简单划拉着:“俺前天在老虎沟那边下套子,看见他们有不少人,往北边老林子里去了,好像在那边有个落脚的地方,离这儿大概二十多里地,路不好走,有个废弃的炭窑,他们好像在里头搬东西。”
这条情报,比缴获的文件更有价值!它直接指明了“黑豹”主力可能的隐蔽据点。
“老乡,这消息太重要了!谢谢你!”林锋紧紧握了握王老猎户粗糙的手。
“谢啥,”王老猎户摆摆手,“你们帮俺们,俺们帮你们,应该的。你们……小心点,那伙‘黑狗子’凶得很。”
队伍再次出发时,那几个山民站在林边,一直目送他们消失在密林深处。周大海回头看了看,感慨地对林锋说:“团长,看来这南满的老百姓,心里跟明镜似的。”
林锋望着前方层峦叠嶂的山林,目光深邃:“大海,你记住,咱们手里的枪炮,是锋利的獠牙,可以撕碎敌人。但真正能让咱们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壮大,让敌人陷入汪洋大海的,是民心。失去了民心,再锋利的獠牙,也只是无根之木。”
他回想起自己穿越之初的迷茫,回想起在湘西、在上海、在北满的经历,愈发深刻地理解了“人民战争”这四个字的千钧重量。技术优势、战术领先固然重要,但赢得脚下这片土地上亿万民众的信任和支持,才是最终赢得这场战争最根本、最强大的力量。
“雪狼”的锋刃,因技术而更加锐利,因民心而拥有了无穷的底气和绵延不绝的力量。他们不再是孤军深入的奇兵,而是深深植根于这片黑土地,与无数普通百姓血脉相连的人民军队的一部分。这份“民心所向”,正是他们能够一次次以弱胜强、不断发展壮大的奥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