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允的目光刚撞上来人,脑袋里便“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中,刹那间思绪一片空白。
是赵范!
他怎么敢直闯中军大帐?除非天罗地网已经布下,通羯之事已然败露?这念头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脏,在北唐,私通外敌,是株连三族的死罪!
“费允,哪里跑!”
赵范的怒吼如惊雷炸响,根本不给他任何思索的机会,人随声至,已如猛虎般扑来。
五名贴身侍卫本能地上前阻挡,刀锋尚未完全出鞘,赵范手中的灵越刀已然划出数道寒光。
那刀快得只剩残影,伴随着令人牙酸的筋肉撕裂与骨骼断折之声,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五名侍卫便已嘁哩喀喳地倒毙在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帐内的毛毡。
另外五名侍卫红着眼冲上,却被赵范身旁的铁牛拦住。那铁牛一言不发,双臂肌肉虬结,抡起碗口粗的铁铁棍,带着恶风横扫过去。
只听一阵霹雳啪嚓的巨响,刀剑崩飞,骨断筋折,五人如遭巨木撞击,惨叫着被砸飞出去,撞得帐内器物一片狼藉。
另一边,杨展与费允的心腹陈五缠斗在一起。陈五刀法狠辣,却远非杨展对手。不过三五回合,杨展覷准一个破绽,刀尖如毒蛇出洞,精准地刺入陈五腰肋。
陈五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杨展如影随形,踏步上前,手起刀落——“咔嚓!”一颗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飞起,鲜血从颈腔中喷溅而出,染红了帐幕。
赵范与杨展瞬间解决掉眼前的敌人,目光同时扫向主位,却见费允已趁机用佩刀划开了厚重的牛皮帐幕,正手足并用地试图从裂缝中钻出去。
“不好!他要跑!”赵范大喝,提刀便追,铁牛紧随其后。
杨展则心念电转,并未跟随,而是猛地转身扑向帐内一个不起眼的暗箱。
他挥刀力劈,木箱应声而碎,里面赫然露出一个锦缎包裹。迅速打开,一枚沉甸甸的青铜鎏金将印呈现眼前,印文正是“北唐主将”!
他毫不犹豫地将大印揣入怀中,冲出大帐。
帐外,费允在剩余侍卫拼死保护下,已逃出两百步开外。他惊魂未定,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这喊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投入水面的巨石。
霎时间,整个军营仿佛被惊动的蜂巢,无数脚步声从四面八方的营帐间、哨位上涌来。
火把接连燃起,照亮了一张张或茫然或紧张的面孔,数百名北唐士兵手持兵刃,迅速将刚刚冲出大帐的赵范、杨展和铁牛层层围住,枪戟如林,寒光逼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大营外骤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负责接应的蓝玉一听营内大乱,心知赵范等人已然动手,立刻率领四十余名精锐侍卫,如一把烧红的尖刀,直插北唐军阵。
这些普通士兵哪里是蓝玉这批百战精锐的对手,防线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人群纷纷倒退避让。
蓝玉率众与赵范等人汇合,虽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结成的战阵杀气凛然,一时与包围的数百北唐军形成了紧张的对峙。
赵范深知,此刻胜负不在刀兵,而在人心。
他猛地跃上一辆停在一旁的粮车,居高临下,运足中气,声音如同洪钟,压过了现场的嘈杂:
“众将士听真!我乃赵范!尔等可还认得我?!”
他目光如炬,扫过眼前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继续吼道:“牛黄将军此刻正被羯族大军围于白城,浴血苦战,等待援军!而费允——”
他猛地伸手指向被亲兵簇拥着的费允,“他非但按兵不动,见死不救,更私通羯族,欲将我北唐边疆与数万将士的性命,拱手卖于敌人!
你们都是我北唐的好儿郎,父母妻儿皆在北唐,若跟着他投了羯族,背弃家国,你们的亲人将来如何自处?岂不世代蒙羞,永为奴仆?!”
这番话如同晴天霹雳,在所有士兵耳中炸响。
他们大多数人根本不知白城被围,更不知主将通敌,一时间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惊、怀疑与愤怒,军阵开始松动,窃窃私语声汇聚成一片压抑的嗡嗡声。
费允见军心动摇,肝胆俱颤,色厉内荏地尖叫:“赵范!你血口喷人!分明是你们勾结外敌,意图作乱!你有何证据?!”
“证据?”赵范冷笑一声,声音斩钉截铁,“你要证据,我便给你证据!”
他伸手探入怀中,猛地抽出一封书信,将其高高举起,然后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将内容朝向众将士。
“睁开你们的眼睛看清楚!这便是费允亲笔所书,送往羯族大营的密信!上面盖着他的私印!信中详述如何拖延援军,如何里应外合,葬送我北唐大军!他不仅要害死牛黄将军,更要把你们所有人,都卖作羯族的奴隶!”
随着他的话语,那薄薄的信纸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仿佛有千钧之重。上面清晰的笔迹和刺眼的朱红印鉴,成了最致命的武器。
“哗——!”
现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疑虑变成了确信,愤怒如野火般蔓延。
许多士兵看向费允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服从,瞬间变成了无比的憎恨与杀意。局势,在这一刻彻底逆转!
就在群情汹汹、局势将定未定之际,赵范深知,必须给予这摇摆的天平最后一击。他目光如电,猛地将腰间佩剑连鞘举起——那并非寻常刀剑,剑鞘以玄黑为底,镶以金纹,在火把下流动着不容错辨的皇家威仪。
“尚方宝剑在此!”赵范的声音如同磐石,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铿”地一声将剑抽出半尺,冰冷的剑身在火光映照下,反射出如闪电般刺目的寒光,仿佛真有雷霆蕴藏其中。
“此乃陛下亲赐,如朕亲临!专斩叛国逆臣,先斩后奏!”
几乎同时,大地传来沉闷而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如潮水般涌来。
营外黑暗中,骤然亮起无数火把,映照出森严的甲胄与如林的刀枪——杨展暗中遣回本部调集的五千精锐,恰在此时赶到!
他们沉默地展开阵型,如同一道钢铁壁垒,将整个中军大营外围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弥漫夜空。
内外交困,大势已去。
不知是谁第一个扔下了手中的兵器,那“哐当”一声,如同信号。紧接着,叮叮当当的弃械声此起彼伏,如同骤雨敲击地面。
那些原本跟随费允的将士,面对尚方宝剑的天威,面对绝对优势的兵力,更面对“叛国”这顶足以诛灭九族的重罪,所有的侥幸心理瞬间瓦解。
“侯爷英明!我等愿降!”人群中有人高喊。
赵范见时机已到,将闪电剑高高举起,声音传遍四方:“好!北唐的将士们,本侯说话算话!只要放下武器,迷途知返,过往一概不究!你们仍是我北唐的好男儿!”
此言一出,最后那些还在犹豫的士兵也彻底放弃了抵抗,纷纷丢弃兵刃,跪伏在地。
费允见转瞬间众叛亲离,身边只剩寥寥十余心腹,吓得魂飞魄散,再无半点威风。“快!护我出去!”他嘶吼着,在亲兵簇拥下,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营门方向夺路而逃。
“逆贼休走!”赵范剑指费允逃窜的方向,厉声下令。
杨展早已按捺不住,闻令如离弦之箭,率着一队精锐猛扑上去。
他麾下的生力军如虎入羊群,瞬间便将费允那点可怜的护卫斩杀殆尽。费允没跑出多远,便被杨展从后赶上,一脚踹翻在地。
杨展用刀尖抵住费允的咽喉,眼中燃烧着积压已久的怒火与鄙夷,他俯下身,声音因极度的憎恶而微微颤抖:“费允!我早就看出你心术不正,包藏祸心!今日,我便为北唐,为牛将军,清理门户!”
费允瘫在地上,面如死灰,还想求饶,但杨展根本不给他机会。
话音未落,杨展已手起刀落,雪亮的刀光闪过,费允的惨叫戛然而止,一颗头颅滚落尘埃,脸上犹带着惊恐与不甘。
“逆贼已诛!”杨展提起费允的首级,高高举起。
刹那间,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积压的愤怒、屈辱与恐惧,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对叛徒伏诛的畅快!
待声浪稍平,杨展收刀入鞘,郑重地从怀中取出那枚北唐主将印。他双手托印,行至赵范面前,躬身奉上,声音洪亮而诚恳:“侯爷!如今军中不可一日无主!此印,请您收下!”
赵范面露惊容,急忙后退一步,连连摆手:“杨将军万万不可!您在军中资历深厚,威望素著,理应由您暂代主将之职,赵某愿从旁辅佐!”
杨展却保持躬身姿势,态度坚决,言辞恳切:“侯爷!您智勇双全,更持有陛下钦赐闪电剑,众望所归!
如今牛将军身陷重围,羯族大军压境,此乃北唐危难之际,绝非杨展逞个人资历之时!唯有您,才能凝聚军心,率领我等击败强敌,救出被围的弟兄!请侯爷以大局为重,接此将印!”
“请侯爷接印!率领我等破敌!”周围将领,无论是赵范旧部还是杨展麾下,亦或是刚刚弃械归降的军官,此刻皆被杨展的胸怀与赵范的威望折服,齐刷刷单膝跪地,声震云霄。
赵范环视四周,看着那一张张充满期盼与信任的面孔,感受到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他深吸一口气,知道此刻已不容推辞。
他上前一步,先双手扶起杨展,然后郑重地接过那枚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北唐主将印。
“好!”赵范将将印高高举起,目光扫过全场,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承蒙诸位将军信任,国难当前,赵范义不容辞!今日起,我暂代北唐主将之职,必与诸位同生共死,击退羯虏,迎回牛将军!”
“谨遵将令!”万众一心。
赵范将印信紧握手中,沉声下令:“众将听令,随我入帐,共议军机!”
将领们轰然应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