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雕像说话了?
七十年未曾说过话的圣人雕像,今夜竟然开口说话了?!
稷下学宫内外一片安静,近千名学子不可置信地望向全身浩然正气流转的圣人象,耳畔仿佛再度回响起那一个字。
学宫门前立着的这尊儒家圣人象,可是千年前扶大厦之将倾,将儒家那个“家”字去掉,更换成“教”的亚圣!
若是千年前儒教没有亚圣横空出世,道宗佛门早就将当时与世格格不入的儒家排挤打压出了中原之地。
生前作为儒教教主,死后被搬进文庙里祭奉的亚圣都称赞了一字“善”。
那他们这群儒士还能说什么?
仔细回想那四句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不少学宫学子喟然长叹,看着圣人象前那一袭白衣,如童生见到夫子,躬敬尊崇之心油然而生。
儒道十品,九品立命,七品正心,六品正言,皆是要从圣贤书中汲取养分,这四句话等同为天下儒士指出一条康庄大道。
不过更多的学子看待陆言沉,心情极为复杂,百般滋味难以言说。
此中表率便是当代学宫大祭酒张天盛。
张天盛满眼困惑不解地望向圣人雕像。
他为儒家奔波游走五十年,五十年来从未听见这圣人象说出一个字,可今夜一个道门真人,仅仅四句话就得到了圣人真言。
身为学宫大祭酒,张天盛看得要比学子们远得多。
这虽说只是一个“善”字,可那是亚圣残存神意“口含天宪”说出的君子玉言。
那是能够推衍儒家无上载承的大道真言!
张天盛悲怆一笑,心中感受就好比结婚多年相敬如宾的妻子,有一天见到了一个外人,便对他说一句,同他多年生活还不如与外人一日快活。
痛,实在是太痛了。
张大祭酒眼里笑出了泪花,今夜学子闹事已是毫无意义,徒增一场笑话耳。
如此想着,也不去看身旁红衣女魔头,哭哭笑笑,疯疯癫癫地走回了学宫。
南宫知夜闭了闭眼睛,有些怀疑所谓的天命。
接连三次,都给这陆言沉打坏了计划。
第一次是陆言沉先她一步,在万宝商阁买走了魔魇鼎。
第二次是她与京兆叶氏商议好条件,结果京兆叶氏一族全部因他入狱问罪。
第三次便是今夜,她用了教内萧月兮与元瑶两条人命,换来玄鉴司兵临稷下学宫,结果……
南宫知夜一身煞气流转,飘然至半空,居高临下盯着陆言沉,以心声说道:
“魔魇鼎、正气玉佩,借我一用,条件你随便提。”
陆言沉学着方才张大祭酒的口吻,笑着问:“你也配与我谈条件?”
南宫知夜微微眯眼,手腕翻转,一身煞气腾升。
陆言沉不动声色,将半步武神庆扬中护在身前。
“我说了,条件你随便提,魔魇鼎、正气玉佩我只是借用,多则一旬,少则三日定会还你,我南宫知夜可以用佛门秘法起誓。”南宫知夜霍然散去一身煞气,用心声认认真真重复了一遍。
庆扬中嘴角微抽,以武夫手段传音给身后的陆言沉道:“陆真人,我的确可以留下这女魔头,不过如此一来,稷下学宫外近千名学子可就要死伤无数了,陛下应是不愿见到这一幕。”
庆扬中继续说道:“实在不行,可以先行缓兵之计,来日再做计较,陛下那里我替真人解释。”
陆言沉轻轻颔首,面无表情与中年武夫并肩而立,同样以心声回复,“万魂幡你先送来,另外替我收绞三头异兽妖灵。”
南宫知夜沉默片刻,“好,一月之后我来寻你!”
说罢便要离开。
“等等,今夜你作为学子闹事的罪魁祸首,不拿出两件地阶法宝,别想着轻易离开。”陆言沉说道。
庆扬中嘴角又是一抽,心说胆敢威胁魔教教主,陆真人真是比魔教还要疯魔。
南宫知夜冷哼一声,丢下一件半仙兵,身影转瞬即逝,“地阶中品法宝!”
陆言沉挥手让玄鉴司武夫进场,赶走还留在学宫圣人象前的近千名学子。
随后收起手里的正气玉佩,与女魔头留下的一件地阶半仙兵。
这块玉佩是方才亚圣给出的赠礼。
于他一个道门真人用处不大,只能作个护身玉佩。
庆扬中指挥武夫驱散学宫外的学子,派人进入学宫请来神色枯槁的张大祭酒,返回皇宫复命前,指了指地上昏厥的世子殿下,“陆真人,这人该如何收场?”
“这人谁啊,你认识?”陆言沉疑惑问道。
庆扬中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认识。”
“那就当作没看见,留给学宫夫子们收尸。”陆言沉给世子殿下止住血,没同中年武夫返回皇宫。
今夜放走了女魔头南宫知夜,行动算是失败,若是见到了女帝,不知道会不会收回先前赏给他的三百万两银子。
陆言沉觉得以女帝离歌的性子,多半是会寻个借口讨要回去,索性决定由庆扬中一人回禀情况。
学宫远处,一座华美典雅的马车车厢里。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长公主心中喃喃自语,水润美眸里倒映着一袭白衣的身影,直到学宫外学子们都被驱散走,圣人雕塑前只剩下玄鉴司的武夫,她才回过神来,与车厢外的女婢说道:
“去请陆真人过来。”
女婢领命,快步离去。
学宫外,正与庆扬中说着去哪个青楼应酬一下的陆言沉,得了中年武夫的提醒,回身看向长公主身边的女婢。
当初这女子曾在万寿宴上替长公主传过话,说的是暮春诗会的邀请。
“长公主要见我?”陆言沉微微一怔,顺着女子手指方向,望向远处那辆华贵马车。
长公主竟然到了学宫…张天盛鼓动学子闹事,就是为了等长公主?稷下学宫这是世修降表成了习惯,今夜向长公主投诚?陆言沉心思闪铄,跟在长公主亲信身后,来到了华贵马车前。
“言沉别来无恙?”
马车窗帘被一只修长白净的玉手揭开,长公主侧过视线,与陆言沉对视。
横看成岭侧成峰,果然是亲姐妹…陆言沉神情严肃,抱拳回道:“无恙!”
长公主微笑颔首,“夜风冰凉,言沉一夜忙碌,恐伤身子,不如入内一叙。”
陆言沉眉头微挑,眼角馀光瞄见身旁的婢女难掩震惊。
长公主从未邀请过他人在狭小车厢内密谈,这是第一次?把握到这一细节,陆言沉正想着以何种理由拒绝长公主的“好意”,一道人影突兀出现,冷冰冰的嗓音传来:
“陛下口谕,你等听旨。”
你们姐妹俩真是够了…陆言沉无力吐槽,躬身抱拳面向司礼监司命唐飞绫,听她毫无感情复述女帝的口谕:“朕的人,不劳皇姐操心了。”
陆言沉等了几息,疑惑抬头,这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