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会客室。
林雪的话音落下。
房间里没有了声音。
她的目光固定在秦风的脸上，没有移动分毫。
那目光里没有眼泪，没有控诉，只有一种探究。
一种持续了十年的探究。
秦风站在那里，身体没有动作。
他的眼睛看着林雪，眼神里没有波澜。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
林雪的背依旧挺直。
她的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她在等。
秦风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缓缓下移。
落在了茶几上。
那封信，静静地躺在那里。
信纸的边缘，已经有了磨损的痕迹。
他迈开脚步。
一步，两步。
他走到茶几前，停下。
他伸出手，手指触碰到了那张信纸。
他的动作很慢。
他拿起了信。
信纸很轻，他却拿得很稳。
他低头，目光落在信纸的字迹上。
那是林锐的字。
每一个字，他都认得。
他看得很仔细。
从第一个字，看到最后一个字。
林雪看着他的动作。
她的呼吸放得很轻。
秦风看完了信。
他没有立刻把信放下。
他只是拿着信，站着。
过了很久。
他才将信纸，小心地，折叠好。
他把信，放回了茶几的原处。
然后，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林雪。
他的身体，动了。
他向后退了一步。
他站直了身体。
在林雪注视下，他弯下了腰。
他的上身与地面平行。
一个九十度的躬。
他的头，对着她，深深地，低了下去。
林雪的身体，在那一刻，震了一下。
她看着秦风的头顶。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松开了。
秦风保持着这个姿势。
三秒。
五秒。
十秒。
他缓缓地，直起了身。
他看着林雪的眼睛。
他的嘴唇动了。
“这笔债，还不清。”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
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林雪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他。
“孙志国死了。”
秦风开口说道。
“阿尔奇抓了。”
“这只是利息。”
“不够。”
他的目光没有偏移。
“他们的背后，是一个董事会。”
“董事会的背后，是七个家族。”
“这七个家族，控制着金融，能源，军工。”
“他们用金钱，发动战争，贩卖武器，收割生命。”
“你哥哥，还有他的队员，只是无数牺牲者中的几个。”
秦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石子，投进了林雪的心湖。
她准备了十年的质问。
她设想了无数次的场面。
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
秦风所说的世界，超出了她的认知。
“所以，抓几个人，杀几个人，没有用。”
秦风继续说道。
“他们会推出新的代理人。”
“这个利益集团，会继续运转。”
“悲剧，会继续发生。”
林雪的嘴唇，微微张开。
她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所以，这笔债。”
秦风停顿了一下。
“我要用另一种方式来还。”
他走到会客室的墙边。
墙上有一块触控屏。
他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划过。
屏幕亮起。
一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出现在屏幕上。
地图上，有七个点，在闪烁。
每一个点，都延伸出无数条红色的线。
那些线，像蜘蛛网一样，覆盖了整个地图。
“我要他们的金融帝国，崩溃。”
秦风指着其中一片密集的红线。
“我要他们的军工厂，停产。”
他的手指，移向了另一个点。
“我要他们扶植的傀儡，下台。”
“我要他们建立的规则，作废。”
“我要他们的名字，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
他的声音，依旧没有情绪。
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力量。
林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她走到屏幕前。
她看着那张复杂的网络图。
她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震撼。
“我要用他们的整个帝国。”
秦风转过身，看着林雪。
“给你哥哥，给夜莺小队，给所有被他们吞噬的生命，建一座碑。”
“这，就是我的还债方式。”
他说完了。
会客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林雪看着秦风。
看着他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仇恨，没有愤怒。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仿佛，摧毁一个帝国，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必须完成的工作。
林雪紧握了十年的拳头。
在这一刻，缓缓地，松开了。
她心中积压了十年的重量，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
“我明白了。”
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秦风看着她。
“你毕业于华夏政法大学。”
他说道。
“法学硕士。”
“主攻国际法和金融犯罪。”
“毕业后，你拒绝了所有知名律所的邀请，进入了一家公益法律援助机构。”
“月薪八千。”
林雪的眼睛，睁大了。
她看着秦风，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讶。
这些事，他怎么会知道。
“我需要一个法律顾问。”
秦风没有解释。
“一个针对‘鬼手’组织跨国犯罪案件专案组的，特别法律顾问。”
他向林雪伸出了手。
“这个帝国需要一份判决书。”
“他们的罪行，需要有人来宣判。”
“我希望，写下这份判决书的人，是你。”
“我希望，你亲手，把他们送上审判台。”
“林雪女士，你愿意加入吗？”
秦风的手，停在半空中。
林雪看着那只手。
她的视线，变得模糊。
她的眼睛里，有水光在闪动。
一滴水，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流过她的脸颊。
她抬起手。
她的手，有些颤抖。
她握住了，秦风的手。
“我愿意。”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