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京城的夜晚，灯火璀璨。
国宾馆，芳菲苑宴会厅。
今晚，这里是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华夏商界和科技界的焦点。
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而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大厅。
铺着白色桌布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盛开的鲜花。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美食和名贵香水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端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中。
他们脸上带着优雅的笑容，进行着低声的交谈。
每一个人的身份，都足以让普通人仰望。
他们是各大企业的董事长，是手握重金的投资人，是来自各个部委的领导。
今晚，他们聚集在这里，只为了一个人。
此刻，这位宴会的主角，正站在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他的身边，围着一群人。
为首的，正是华康药业的董事长，张志和。
“阿尔奇先生，您能莅临华夏，是我们所有人的荣幸啊！”
张志和端着酒杯，满脸堆笑，语气里充满了奉承。
他的腰，微微弯着，姿态放得很低。
阿尔奇微笑着，和他碰了一下杯。
“张董客气了。”
他的声音温和，举止得体，完全看不出下午在实验室里的失态和阴鸷。
他仿佛已经将那段不愉快的经历，彻底忘掉。
他重新变回了那个风度翩翩，掌控一切的跨国企业家。
“能回到故乡，为祖国的发展尽一份力，也是我的荣幸。”
他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引来周围一片赞叹之声。
“阿尔奇先生真是心系祖国啊！”
“有您这样的商业领袖回归，是我国生物科技界的福音！”
“我们非常期待创世纪公司和华康药业的合作，那必将是一个伟大的开始！”
各种各样的恭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
阿尔奇享受着这一切。
他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被众人仰望，喜欢成为世界的中心。
下午的那点不愉快，似乎已经被这种满足感，冲淡了不少。
他游刃有余地，和每一个人交谈。
他的言谈，风趣而深刻。
他的见识，广博而独到。
他成功地，为自己塑造了一个完美的形象。
一个成功的，爱国的，并且充满人格魅力的，完美男人。
没有人怀疑他。
没有人能把他，和那个阴险狠毒的罪犯联系在一起。
……
宴会厅的角落里。
一个不起眼的两人位小桌旁。
秦风安静地坐着。
他的面前，放着一杯清水。
他没有去拿那些精致的食物，也没有去端那昂贵的香槟。
他就像一个局外人，一个冷漠的观察者，看着大厅里上演的这出，浮华的戏剧。
李锐坐在他的对面。
他也换上了一身合体的西装。
这让他有些不自在。
他不停地，下意识地想去摸自己腰间配枪的位置。
但那里，现在是空的。
“秦先生，我们真的就在这里看着吗？”
李锐低声问。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被人群簇拥的阿尔奇，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厌恶。
“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个国王。”
“对。”
秦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就是要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国王。”
“一个人，只有在站得最高的时候，摔下来，才会最疼。”
李锐沉默了。
他还是不太习惯秦风的这种行事风格。
在他看来，罪犯，就应该立刻被逮捕，然后接受法律的审判。
而不是，让他在这里，继续招摇撞骗，享受本不属于他的荣耀。
就在这时，宴会厅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几个人的到来，引起了人群的一阵骚动。
为首的，是几位身份更高的部委领导。
张志和看到他们，眼睛一亮，立刻拉着阿尔奇迎了上去。
“王部长！刘主任！欢迎欢迎！”
张志和热情地和他们握手。
被称作王部长的人，是一个看起来很威严的中年男人。
他只是和张志和轻轻握了一下，便把目光，投向了阿尔奇。
王部长主动伸出了手。
“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王部长过誉了。”
阿尔奇谦逊地和他握手。
“您才是我们国家的栋梁。”
一番客套之后，王部长的目光，开始在宴会厅里扫视。
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张志和立刻会意。
“部长，您是在找什么人吗？需要我帮忙吗？”
王部长没有理会他。
他的目光，很快就定格在了角落里，那个安静坐着的身影上。
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尊敬的笑容。
他松开阿尔奇的手，迈开脚步，径直向着那个角落走去。
他身后的几位领导，也立刻跟了上去。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张志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阿尔奇脸上的谦逊，也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王部长的脚步，投向了那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们都在好奇。
到底是什么人，能让王部长，如此郑重地，亲自前去问候。
王部长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秦风的桌前。
李锐立刻站了起来，身体站得笔直。
“首长好！”
他敬了一个军礼。
王部长对着他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依旧安坐的秦风身上。
他的脸上，笑容更盛。
“秦先生。”
他微微弯下腰，主动伸出了双手。
“您怎么坐在这里？”
“我们可是找了您半天。”
秦风这才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了一眼王部长伸出的手。
他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去握。
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王部长，晚上好。”
他的语气，平淡得就像在和一个普通人打招呼。
这一幕，让整个宴会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主管国家科技发展的王部长，竟然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恭敬？
而那个年轻人，竟然还敢如此托大？
他不仅不行礼，不站起来，甚至连手都懒得握一下？
这……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张志和的嘴巴，张得老大，几乎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而站在他身边的阿尔奇，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震惊，疑惑，不解。
还有一种，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强烈的不安感。
那股下午在实验室里出现过的不安感，此刻，又一次，像潮水一样，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角落里的年轻人。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这个年轻人是谁？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王部长会对-他如此尊敬？
他下午在实验室里遇到的那个姓李的，对他毕恭毕敬。
现在，王部长也对他毕恭毕敬。
一个被江城秦家赶出家门的废物？
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安全顾问？
不。
不可能。
一个废物，不可能有这样的气场。
一个顾问，不可能得到部长级的礼遇。
阿尔奇的心中，警铃大作。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从一开始，就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严重地，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他是谁？”
阿尔奇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张志和，低声问。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张志和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远处的那一幕，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也不知道啊。”
“他……他叫秦风，就是那个……那个被秦家赶出来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他自己，也开始怀疑了。
他突然想起，下午在机场，秦风说过的话。
“张董，恭喜你。相信我，明天你和你的华康药业，一定会成为全国最热门的头条新闻。”
当时，他以为那是嫉妒和嘲讽。
现在想来，那句话里，似乎，还隐藏着别的意思。
一种，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意思。
……
角落里。
面对秦风的冷淡，王部长没有丝毫的不快。
他很自然地，收回了手。
他拉开一张椅子，在秦风的对面，坐了下来。
他身后的几位领导，也纷纷找位置坐下。
原本一个不起眼的两人小桌，瞬间，变成了整个宴会厅的权力中心。
“秦先生，这次的‘净化’行动，多亏了您。”
王部长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上面已经看到了您的报告。”
“上面对您的评价，很高。”
秦风端起水杯，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分内之事。”
他说。
王部长笑了笑。
“您总是这么谦虚。”
“对了，今晚的收网行动，都安排好了吗？”
“需不需要我们这边，再提供一些支持？”
“不用了。”
秦风说。
“鱼，已经进网了。”
“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把网收起来了。”
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远处的阿尔奇。
阿尔奇也正在看他。
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
阿尔奇从秦风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东西。
一种，像猎人看着猎物一样的，眼神。
冰冷，平静，又带着一丝戏谑。
阿尔-奇的心，猛地一沉。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上了。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他端起一杯香槟，喝了一大口。
冰凉的液体，却无法让他那颗狂跳的心，平复下来。
他感觉，自己像个主角。
不。
他感觉，那个角落里的年轻人，才像个主角。
更像是一个，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