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站着。
他的身体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的目光平静。
他看着屏幕，也像是在看着屏幕后的每一个人。
他做出的那个手势，简单明了。
凤凰的手指已经落在了控制台的键盘上。
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只剩下键盘被敲击的声音。
声音清脆，连续。
像急促的雨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沈云飞看着秦风。
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
他认为这个年轻人是在故弄玄虚。
一个查无此人的人，能翻出什么浪花。
他要用一个什么东西来证明自己？
一份伪造的履历？
一段经过剪辑的视频？
在座的都是人精，这些小把戏，骗不了任何人。
屏幕，黑了下去。
持续了一秒。
然后，重新亮起。
屏幕上不再是分割的视频窗口。
而是一张巨大的，结构复杂的图表。
图表的顶端，有一行字。
“‘鬼手’组织近三年，经由华夏第三情报处监控漏洞，向境外转移资金流水图”。
这行字，像一把铁锤。
狠狠砸在了沈云飞的脸上。
他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
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前倾。
他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图表上，是无数个节点。
无数条线路。
线路从境内延伸出去，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覆盖了半个地球。
每一条线路上，都标注着日期，金额，以及流入和流出的账户信息。
那些账户，全都是用代码和代号标识的。
但是在图表的最中心。
那个资金流出的源头。
一个红色的，醒目的方框。
里面写着四个字。
“第三情报处”。
“这……这是什么？”
沈云飞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是污蔑！”
“这是伪造的！”
“一派胡言！”
他的反应很快。
第一时间就进行了否认。
秦风没有看他。
秦风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屏幕上。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但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凤凰。”
“是。”
“放大图表左下角，2022年4月17日的资金流向。”
凤凰的手指在键盘上操作。
屏幕上的图表，瞬间放大。
一个区域被清晰地展示出来。
一条资金流的完整路径。
“2022年4月17日，下午三点二十一分。”
秦风的声音像是在念一份报告。
“一笔总额为七亿三千万的资金，通过十七个不同的壳公司账户，在十五分钟内，完成了拆分和整合。”
“下午三点三十六分，这笔资金，通过第三情报处监控下的一个网络节点，流向了位于瑞士的一个加密账户。”
“账户代号：‘夜莺’。”
“账户所有人，‘鬼手’组织，欧洲区财务主管。”
秦风说完了。
他看向沈云飞。
“沈副部长。”
“你需要我，把过去三年里，总计一百二十七次，总金额高达三百四十五亿的资金转移记录，一次一次地，念给你听吗？”
沈云飞的嘴唇在颤抖。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脸上的血色，在一点一点地褪去。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屏幕上的那份图表。
太详细了。
详细到每一个时间点，每一个账户代码，都精准无误。
这不是伪造。
伪造不出这样的东西。
这是真的。
这意味着，他主管的国安部第三情报处，在过去三年里，像一个筛子一样，被人予取予求。
而他，作为最高负责人，一无所知。
这是天大的失职。
是能让他立刻脱下这身衣服的丑闻。
“不……不可能……”
沈云飞喃喃自语。
“三处的防火墙，是全国最顶尖的。”
“我们有三重物理隔离，有最高级别的加密算法。”
“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漏洞。”
“绝对不可能！”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
秦风看着他。
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情绪。
那是怜悯。
“凤凰。”
“将三处网络安全协议第七版的更新日志，和‘鬼手’的资金转移时间线，进行重叠比对。”
凤凰的手指再次敲击。
屏幕上，图表旁边，出现了两条时间轴。
一条，是三处防火墙的历次更新记录。
另一条，是每一笔资金成功转移的时间点。
一个清晰的规律，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每一次大规模的资金转移。
都发生在新版本的防火墙安全协议，更新后的四十八小时之内。
那是系统的磨合期。
也是最容易出现未知漏洞的窗口期。
对方，每一次都精准地抓住了这个窗口期。
仿佛，他们能提前预知三处的每一次系统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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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说。
漏洞，根本就是随着更新，被主动植入进去的。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屏幕上，其他大佬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淡定和威严。
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是愤怒，是难以置信。
他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沈云飞的身上。
沈云飞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瘫坐在了椅子上。
他明白了。
这不是失职。
这是内鬼。
他的内部，出了一个天大的内鬼。
而这个内鬼，级别一定不低。
秦风的声音，再次响起。
像最终的审判。
“你问我，凭什么指挥？”
“就凭我知道你们的敌人是谁。”
“而你们中的某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大门，为谁敞开。”
秦风向前走了一步。
他离摄像头更近了。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
“你问我，有什么资格？”
“凤凰，调出第三情报处技术部副主任，李伟的个人档案。”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照片和履历。
“再调出，李伟的妻子，在去年，于海外购置的一处房产的交易记录。”
屏幕上，又出现了一份文件。
那是一栋位于温哥华的海景别墅。
成交价，五百万加元。
“再调出，李伟的儿子，就读的私立学校的账户，收到的匿名捐款记录。”
屏幕上，又出现了一张银行流水单。
金额，一百万英镑。
证据。
一条接着一条。
像锁链一样，缠住了沈云飞的脖子。
让他无法呼吸。
李伟，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
他最信任的技术专家。
秦风转过身。
他不再看屏幕。
他看着会议室里的赵信，李锐和凤凰。
但他所说的话，却是对屏幕后的所有人说的。
“‘鬼手’的渗透，比你们想象的，要深得多。”
“他们不仅在我们的网络里来去自如。”
“他们的人，甚至已经坐进了你们的办公室。”
“你们用你们的规则，你们的程序，去对付他们。”
“就像是拿着一本法律典籍，去和一群拿着枪的匪徒讲道理。”
“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秦风最后，将目光重新投向摄像头。
投向那个已经面如死灰的沈云飞。
“沈副部长。”
“现在，你还需要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贵部的防火墙，在我看来，跟纸糊的没什么区别吗？”
话音落下。
整个会议，陷入了彻底的，无声的境地。
沈云飞没有回答。
他回答不了。
也没有人再为他说话。
之前那些附和他的大佬们，此刻都沉默着。
他们看着秦风。
眼神里，再也没有了轻视和怀疑。
只剩下，深深的忌惮。
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这个年轻人。
他不仅有能力。
他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一把能轻易地，割开他们任何人喉咙的，锋利的刀。
指挥权？
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显得有些可笑了。
没有人再提。
也没有人敢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