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霞没有耽搁，出了卫生所就按照昨天那小胖子给她的那张纸条上的地址找过去。
纸条上的地址是在一个靠近黑市的旧院子。
张玉霞警剔地看了看四周，才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露出王小胖那双滴溜溜乱转的小眼睛
他看到张玉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熟络的笑容。
“哎哟，大姐，是您啊，快请进快请进。”
王小胖没想到这位“大客户”这么快就又找上门了。
张玉霞进了院子。
院子很小，堆放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东西，显得有些凌乱。
“王兄弟，我这次来，有急事要麻烦你，”张玉霞没有寒喧，直接切入正题。
“大姐您说，只要我王小胖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王小胖拍着胸脯，小眼睛里的精光闪铄，知道生意又来了。
看她这样子，应该还不是笔小生意。
张玉霞压低声音，“你还能弄到更多的奶粉吗，越多越好，我都要。”
王小胖一听，眼睛顿时亮得象一百瓦的电灯泡。
“奶粉？”他倒吸一口凉气，这大姐果然阔气。
从来没遇见谁买奶粉这稀罕玩意儿，是说越多越好的。
他搓着手，既兴奋又有些为难：“大姐，不瞒您说，奶粉这玩意儿……它是真紧俏，我上次给您那两袋，那都是压箱底的好货了，这突然要大量的……一时半会儿……”
“想想办法，价格好商量，我真急着要。”
王小胖看着张玉霞脸上的急切，脑子飞快转动。
“成，大姐您这么急，我王小胖就算豁出这张脸皮，去把我那几个同行手里的存货都给您扫过来，不过……这价钱，可能要比上次稍微高那么一点点，毕竟我得去求人……”
他试探着看着张玉霞。
“可以。”
张玉霞没有任何尤豫。
她现在只想要东西，多出几分几毛的差价不重要。
见张玉霞如此爽快，王小胖更是心花怒放，连忙保证：“您放心，最晚……最晚下午，我一准儿给您信儿。”
张玉霞点了点头，“另外，你再帮我弄点粮食，玉米面、高粱米都行，只要是能填饱肚子的。
还有肉，肥肉、瘦肉、板油，甚至骨头都可以，不拘是什么。
也是那句话，越多越好，只要东西没问题，你能弄到多少，我全都要。”
“嘶——”
王小胖这次是实实在在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双小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的惊讶和狂喜几乎掩饰不住。
奶粉是精细货，就算他把自己这张脸皮全豁出去也弄不到多少。
可这粮食和肉虽然也紧俏，但却好弄得多。
而且这大姐一张口就是越多越好。
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啊？
手笔也太大了吧！
这可不是普通人家消耗得起的，更不象是倒腾小买卖的。
倒象是……要给一大家子人或者某个集体储备过冬粮似的？
心里虽然好奇，但王小胖深谙黑市规矩，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巨大的利润瞬间冲淡了所有疑虑，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几乎能绽出朵花来，把胸脯拍得砰砰响：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大姐您就瞧好吧，粮食和肉这边我门儿清，别的不敢说，给您凑个几百斤粗粮、几十斤肉还是能想想办法的。”
他兴奋得摩拳擦掌，感觉自己真是遇到了财神爷。
这一单要是做成了，够他吃香喝辣好一阵子了。
“大姐，您给我留个地址，等我这边东西都备齐了，我直接给您送过去，也省得您来回跑折腾。”
“不用麻烦，下午我会再过来一趟，到时候你把能准备好的东西都备好，我直接带走。”
王小胖见她拒绝得干脆，也没多想，点头应承：“哎哎，好，下午您来，一准儿让您见到东西。”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就算跑断腿，也得把这位财神爷要的东西给凑出个大概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说完张玉霞就离开了，她还得赶着回卫生所去。
看着张玉霞消失在巷口的背影，王小胖激动地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两个圈。
“发财了发财了！”
他锁好院门，也急匆匆地离开了，开始为下午那笔大生意奔走。
……
张玉霞在返回卫生所之前，特意绕道去了趟国营饭店。
想着万一医院里的两个孩子醒了需要补充体力。
然而，她刚走到病房门口，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嘈杂动静。
有医生和护士们带着安抚意味的说话声，但最刺耳的，是两种交织在一起的、如同受惊小兽般的呜咽和低嚎。
那声音充满了恐惧、不安。
张玉霞心里“咯噔”一下，猜到肯定是那两个女孩醒了。
她赶紧跑进病房里。
就见病房里，其他床位的病人和家属都好奇又有些害怕地张望着。
靠墙的那张病床边，老医生和两个护士正围在那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床上，那个年纪稍大点的女孩正半跪着，将小一些的女孩紧紧护在自己瘦弱的身后。
她浑身紧绷，头发凌乱，一双眼睛瞪得极大，瞳孔里没有孩童的天真，只有如同被困幼兽般的惊惧和凶狠，喉咙里持续发出威胁性的低吼。
而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更是吓得浑身发抖，把脸埋在她的背上，发出细微而惊恐的呜咽声。
更麻烦的是，她们手背上的输液针都已经被挣脱了，正在汩汩地回血。
在手背上和床单上留下了点点鲜红，看着触目惊心。
“哎哟，你可算回来了。”
张玉霞之前拜托多照看两个女娃的那位护士看到她回来了，简直如同看到了救星，连忙拉住她。
“你快看看你这俩侄女是怎么回事，醒过来就这样了，根本不让我们靠近，跟她们说话也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