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婆子看着那堆骨头,脸色瞬间黑得象锅底。
她“啪”地一声把鞋底摔在旁边的针线筐里。
“老二家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给你的钱,你就买了这么一堆破烂玩意儿回来?”
这玩意儿喂狗,狗都嫌磕牙,连点肉沫星子都看不见。
面对李婆子的暴怒和指责,张玉霞直接说道:“娘,要是能买得起肉,我哪会去买这些骨头。
您给的那一块钱,在卫生所就花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后那点毛票,只够买这点骨头的,您要是嫌少,下次多给点钱。”
“你……”
李婆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像拉风箱一样呼呼作响。
那可是一块钱啊!
听张玉霞这意思是今天一天就把一块钱给花了个精光。
李婆子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如同被生生割去了一块肉。
她伸手指着张玉霞想要骂人,但想到那人的叮嘱,她是忍了又忍。
最后气呼呼地转身回了堂屋,把门摔得震天响。
张玉霞看着她的背影,眼底一片冰封的漠然。
她又看向那三个满脸失望和不满的“儿子”,尤其是杨来贵那毫不掩饰的厌恶眼神。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将骨头重新包好。
然后抱着女儿回了房。
动作轻柔地将小越英放在床上,检查了一下尿布,然后熟练地给她喂了奶。
现在空间里有了奶粉,她也不用担心女儿的口粮。
小家伙吃饱后,咂咂小嘴,很快就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再次沉沉睡去。
将女儿安顿好,盖好小被子,张玉霞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去厨房准备晚饭。
杨盼儿见她进了厨房,也跟走到灶膛前的小板凳上坐下,拿起火钳,开始默默地引火、添柴。
张玉霞看着那瘦弱的背影,心里谈不上多少温情,但终究有一丝同为女性的物伤其类之感。
但很快她移开视线,开始处理那几根光秃秃的猪大骨。
将骨头清洗干净,扔进大铁锅里,加之冷水,又拍了两块老姜扔进去去腥。
随着灶膛里火苗的升起,锅里的水渐渐温热。
这时,一直沉默的杨盼儿,鼻翼微微翕动了几下。
锅里虽然只是清水煮骨头,还没什么味道。
但对于常年不见荤腥、连剩饭都难得吃饱的她来说,足以勾起肠胃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杨盼儿忍不住悄悄地咽了一口口水,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
那双没什么神采的大眼睛,不受控制地瞟向那口开始冒起细密水泡的铁锅。
但很快她又迅速低下头,更加卖力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瘦小的肩膀缩得更紧了。
张玉霞此刻侧着身体,正低头和着粗糙的黑面,准备做疙瘩汤。
但杨盼儿那细微的吞咽声和那短暂却强烈的渴望眼神,并没有逃过她的感知。
这锅没什么油水的骨头汤,等下上了桌,估计也轮不到杨盼儿喝一口。
水开了,张玉霞用勺子撇去浮沫,就让骨头在锅里继续熬着。
她开始往开水里下和好的面疙瘩。
等到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疙瘩汤做好。
汤水因为熬煮过骨头,稍微带了点淡淡的白色,但也仅此而已,清澈得能照见人影。
晚饭摆上桌,杨家人虽然对清汤寡水的晚饭抱怨连连,但好歹是骨头汤,多多少少还是有点肉味儿的,也能解解馋。
众人都埋头吃了起来。
张玉霞趁着进厨房去端碗的功夫,将一碗相对稠一些的一碗疙瘩汤,放在灶膛边。
坐在小凳子上的杨盼儿被她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受惊般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张玉霞。
张玉霞什么也没说,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用眼神示意她赶紧吃。
不错,杨盼儿在杨家是没有上桌吃饭的资格的。
每次做完饭后,她都是在厨房里吃饭,吃的也是所有人舀完以后剩下的。
想也知道不可能有多少。
杨盼儿愣住了,看着那碗疙瘩汤,嘴唇嗫嚅了一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句:“谢……谢谢二婶。”
张玉霞的心绪并无太大波动。
上辈子她要照顾四个孩子,忙得焦头烂额。
等到四个孩子稍微大一点,她又要忙着生意上的事情。
对杨盼儿还真没多少了解。
只知道她才十六岁就被李婆子嫁了出去。
听说是嫁给了一个跛子。
说是嫁,可能用卖这个字更准确一些。
张玉霞“恩”了一声,端着碗回到了堂屋,继续吃饭。
……
夜深人静,院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虫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张玉霞躺在床上,可她却没有丝毫睡意。
白天在镇上看到的那双眼睛,如同烙印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难道……真的是他?”
张玉霞翻来复去,身下的床象是长出了钉子,硌得她浑身不适。
终于,她下定了决心。
必须再去一趟鹰嘴崖!
白天去显然不现实,目标太大,容易引人注意。
只能像上次一样,趁夜前往。
她悄无声息地坐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睡着的杨二虎。
她再次去箱子里取出那块手帕。
眼中没有丝毫尤豫,只有一片沉静的寒意。
她缓缓抬起了拿着手帕的那只手,朝着杨二虎的口鼻,精准而迅速地复盖了下去……
杨二虎在睡梦中似乎感觉到不适,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噜,身体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但张玉霞紧紧按住。
不过两三息的时间,他身体的抵抗便软了下去,鼾声变得更加深沉、均匀,仿佛陷入了更深的熟睡中。
只是睡得很不安稳,紧紧皱着眉头,象是做了什么噩梦一样。
张玉霞又等待了片刻,确认他彻底失去了意识,这才缓缓移开手帕,小心地折好。
她看了一眼如同死猪般沉睡的杨二虎,眼神冷漠。
如果不是她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她真的很想亲手杀了这个畜生。
但她不能为了这么个人渣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得。
他们张家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忍下心中翻涌的杀意,张玉霞抱着小越英悄无声息地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