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疗养院。
此处是顾氏的核心机密,戒备森严,从不对外。
院内不仅拥有全球最先进的医疗设备,其安保系统更是与“影子”的防御网络无缝对接。
墨时谦被安置在疗养院的一间特护病房。
顾衍站在单向玻璃墙外,看着病房内的一切。
数十根精密的线路连接着那个沉睡的男人,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平稳得像一段被暂停的代码。
几位全球最负盛名的医学专家刚结束会诊,此刻正站在他身后,神情凝重。
“顾先生,”为首的德国专家语气挫败,“从所有数据来看,这位病人……非常健康。”
健康。
一个沉睡了三十年的植物人,被冠以“健康”的评价。
何其荒谬。
“他的身体机能,不像沉睡三十年,反倒像一个正处巅峰状态的运动员,细胞活性高得不可思议。”
另一位专家接过话头:“最棘手的是大脑,我们从未见过这样的脑电波图,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却被某种力量限制在一个封闭循环里。”
“就好像一台性能强大的超级计算机,被人强制休眠,却依然在后台执行着无人能破译的程序。”
“结论。”顾衍的声音清冷。
德国专家无奈地摊手:“结论是,我们无能为力。”
“以现有的医学知识,我们无法解释,更谈不上唤醒,他像一个被锁在盒子里的谜,我们找不到钥匙。”
无能为力。
这像针,扎进顾衍心里。
他想起林溪在地下石室里,抱着这个男人时那悲恸欲绝的眼神。
想起她蜷缩在自己怀里,轻声问“他真的会醒过来吗”时的期盼。
他的女孩,已经承受了太多。
这个男人,是她的血亲。
他必须醒过来。
“不惜一切代价。”
顾衍缓缓转身,目光逐一扫过面前的专家。
那眼神里的压迫感,让这些权威都感到一丝寒意。
“动用顾氏所有的资源,找到那把‘钥匙’,风险我来承担。”
“是,顾先生。”
专家们噤声离去,顾衍却未离开。
他看着玻璃墙后那个安静的男人,一个身体机能处于巅峰,大脑却被封印的人。
这根本不是受伤。
这是一种诅咒,一个横跨了三十年的恶毒封印。
那个引导林溪的神秘人,林氏宗族,收藏家俱乐部……
无数线索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而他的女孩,正被困在网的中央。
……
林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整整一天。
她不吃不喝,不睡,就那么抱着膝盖,蜷缩在宽大的飘窗上,呆呆地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母亲日记里的内容。
母亲的悲剧,父亲的沉睡,林建城的卑劣,神秘人的图谋……
所有的一切,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是顾衍发来的那张女儿们的照片。
两个小丫头趴在床上,愁眉苦脸地撅着嘴,中间的平板上是她的照片。
眼泪,无声地再次滑落。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知道楼下那个男人和两个孩子都在等她。
可她真的……动不了。
巨大的悲伤和迷茫,像冰冷的海水,彻底淹没了她。
房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
顾衍端着一碗温热的粥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飘窗上那个小小的,几乎要与窗外灰色融为一体的影子。
他的心疼得发紧。
他将碗放在床头柜上,一步步向她走去。
他走到她身边,缓缓蹲下身,试图与她平视。
“溪溪。”
他伸出手,想碰碰她的脸。
林溪却像一只被惊吓过度的小鹿,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向后缩去。
顾衍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手离她的脸颊不过几厘米,却仿佛隔着万丈深渊。
那一下瑟缩,让他所有的冷静和强大都出现了裂痕。
他没有再强求,缓缓收回手,就那么安静地蹲在她身边,用自己的存在,为她撑开一片小小的天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由亮转暗。
室内没有开灯,昏暗将两人的身影都模糊了。
林溪缓缓地转过头,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着,却给了她无限安全感的男人。
他的轮廓在黑暗中如山。
“顾衍。”她开口,声音嘶哑,“抱抱我。”
这像一道赦令,瞬间解除了顾衍所有的禁锢。
他猛地站起身,弯腰,将她从冰冷的飘窗上打横报起。
他将她紧紧地,锁进自己怀里。
林溪伸出双臂,用力地抱着他,把脸深深地埋进他温暖的怀里。
她没有哭,只是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熟悉气息,仿佛那是能让她活下去的氧气。
“对不起。”许久,她闷闷地说,“让你担心了。”
“傻瓜。”顾衍亲了亲她的发顶,“跟我,永远不用说这个。”
他抱着她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下。
“把粥喝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林溪摇了摇头:“我没胃口。”
“听话。”顾衍端起碗,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淼淼和爱溪,她们今天趴在门口听了十几次,问我妈妈为什么还不出来陪她们玩。”
提到女儿,林溪死寂的心湖,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圈涟漪。
她张开嘴,顺从地将那口温热的粥咽了下去。
顾衍就那么一口一口地喂着她,动作轻柔。
一碗粥见底,林溪苍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一丝血色。
“我去洗个澡。”她轻声说。
“我帮你。”顾衍放下碗。
“不用,”林溪拉住他,“我自己可以。”
顾衍看着她眼中的坚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林溪走进浴室,将门反锁。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中倾泻而下,冲刷着她冰冷的审替。
她闭上眼,任由水流冲刷着脸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顾衍在门外,听着里面持续不断的水声,一颗心始终高悬着。
他太了解她了。
他不能让她再伤害自己。
终究还是不放心,他拿出备用钥匙,轻轻打开了浴室的门。
氤氲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看到她背对着自己,瘦削的肩膀在温热的水流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那压抑的,细碎的呜咽声,像无数根针,刺进他的心脏。
顾衍的心,疼得缩成一团。
他走过去,从背后,将她连同那片倾泻而下的水幕,一起死死地拥入怀中。
林溪猛地一僵。
“别怕。”
顾衍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呼吸喷洒在她湿漉漉的发间。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洗不掉的,就忘掉,忘不掉的,就记着。”
他收紧手臂。
“然后,把它们都变成捅向敌人的刀子。”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狠戾,“我陪你一起,一刀,一刀地捅回去。”
他的怀抱,他的话语,像一道暖流,击溃了她所有的伪装和坚强。
林溪转过身,在温热的水流中,紧紧地抱住他,终于放声大哭。
她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悲伤,所有的迷茫,都哭了出去。
顾衍就那么抱着她,任由她的眼泪浸湿自己的衬衫,任由水流将两人淋得湿透。
哭过之后,便是新生。
夜深人静。
林溪躺在顾衍的怀里,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顾衍像哄孩子一样,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他带着一丝凉意,却让林溪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他对上她那双湿漉漉,充满乞求的眼睛时,那股滔天的玉望,又被一股更汹涌,更柔软的心疼,瞬间浇灭。
他的女孩,把他当成了救命的浮木。
他怎么能,怎么舍得,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放纵自己的玉望。
顾衍的心,又疼又软。
他俯下身,用一个轻柔得近乎虔诚的雯,碰了碰她的纯。
“睡吧。”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极致的克制。
“今晚,我只抱着你。”
他现在需要的,是最温柔的守护。
他要让她知道,无论她遇到什么事,他都在。
林溪看着他眼中的挣扎,克制与那份深不见底的珍哎爱,眼眶一热,主动伸出双臂,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自己,更深地嵌入他的怀抱,寻找独属于她的安宁。
这一夜,他们相拥而眠。
几夫相贴的温度,和耳边平稳有力的心跳,是比任何誓言都更有效的安眠药。
怀里的女孩终于沉沉睡去,呼吸变得绵长安稳。
顾衍却毫无睡意。
他借着窗外渗入的微光,描摹着她熟睡的轮廓,轻轻拭去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他的眼神,在极致的温柔与疼惜之后,一点点变冷。
林建城,那个神秘人,收藏家俱乐部……
所有伤害过她,让她流泪的人。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