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甲瞥向苏阙腰间的那个酒葫芦,说道:“本事涨了,就是不知道喝酒的本事有没有涨。”
苏阙摘下腰间的朱红色“小江壶”,红着眼睛,递给崔甲说道:“碰一个?”
身形愈发溃散不定的崔甲扫了眼苏阙手中的酒葫芦,翻了个白眼儿,说道:“就你那酒水,给狗喝都不稀罕。”
听到这话,苏阙难得没有骂回去,而是点点头,将葫芦别回腰间,说道:“确实下次见面,去找楚禄,他应该会给你个不错的。”
其实少年更希望,下次见面,崔甲也能得空来看看自己,哪怕远远地一眼也好。
崔甲伸出手指,抽了抽苏阙的额头说道:“我教的拳法,你取得名字不错,打一遍给我看看,要是依旧是一坨,我非得弄死你。”
苏阙点点头,随后退后几步,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而行,悠悠出拳。
明月华光,水墨草原,一望无际,邋遢汉子又是习惯性的掏掏裤裆,但是双眼却是一本正经地看着月光下缓缓出拳的少年,少年专心练拳,汉子则是专心观看,原本还有些笑容的眼角,也渐渐有些红润。
少年走完一遍拳桩之后,便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高处明月。
水墨草原渐渐变回原样。
其实少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比如为什么崔甲给的煞经里面会有老疯子,从始至终,那场以小镇为起点的谋划到底是什么。
但是自己有这个时间,崔甲却没有,所以少年干脆不问,就像当年婆婆离开的那个晚上,苏阙什么都知道,但最终仍是把婆婆留在屋中,自己坐在屋外。
世间唯有死亡最为平等,世间也只有死亡最为不平等。
平等的是无论王侯将相,还是天下第一,最后都要死的,不平等的是明明好不容易见面,但最后的时间却又这么短。
心湖之中,裴峨岷看着脚底下的漆黑文字变淡,难得正色双手抱拳,微微躬身,不发一言。
不远处的白衫男子轻叹一声,双手作揖,拜别。
让亲人从身边离去,再也不回来。
慕容叶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清蓝的蝴蝶。
当她缓缓地睁开双眼时,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牛羊的叫声就在耳边,而自己落在一根无名的青草上,毡帐像一朵低垂的云,蹲在苍青的草地上。圆顶的木架支起一片灰白,毡毯围成的墙,被风一吹,便微微鼓胀起来,仿佛有了呼吸。而在其中的一朵,很大,很漂亮。
没过多久,一阵清脆的婴儿哭声传入了她的耳中。循声望去,由少女变成的那只清蓝色的蝴蝶正扑腾着它那美丽的双翅,轻盈地飞进最大的那朵毡帐中。
蝴蝶走进了房间,这是一间非常宽敞的屋子,里面站满了人。有一位面容平和,温文尔雅的男子,他便是女子口中的阿库(哥哥);还有一位头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美丽而端庄的女子,那是她的阿佳(姐姐);此外,还有一位胡须花白的老人,那是他的阿波(爷爷);以及一位两鬓微白的中年人,那是他的阿爸。
所有人都围聚在一张床边,床上躺着一个面容略显苍白的女子,她便是他的阿妈。而在阿妈的怀里,正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娃,那女娃娃的一对眼眸犹如碧绿的宝石般晶莹剔透,此刻正哭闹不止。
那是她。
蝴蝶缓缓飞向女娃娃,小女娃似有所感,伸出白白胖胖的手指,蝴蝶稳稳地落在手指上。蝴蝶落下,原本哭闹的小女娃当即不再哭闹,咧开嘴,笑声不断。
这场景,让身边的几人都是发自心底的喜欢,从此以后这个小女娃就是整个家族最受宠,最开心,最无忧无虑的女子。
阿波是部落的杰布本,而在阿波治下的部落整个草原上最强大的,所有的部落都臣服在阿波的王座之下,阿爸是整个部落最充满智慧的王子,是阿波最好,最优秀的儿子,所有部落都说,未来的杰布本之位,一定是阿爸的。
自己的阿佳是整个部落最美丽的女子,很多小伙子都喜欢她,但是这一点小女娃不服,总是吵着说,等自己以后长大了,自己以后一定也会是最好看的女子。
自己的姐夫是整个部落最骁勇善战的战士,中原的将领没有人可以在自己姐夫的弯刀下坚持一炷香。
自己的大哥儒雅优秀,小女娃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大哥跟谁急过眼,说过不好听的话,所以调皮的小女娃每次惹了祸都会先跑去自己大哥的房间,大哥则是每次都会照着自己最小的妹妹的想法,背锅是常态。
而自己的阿妈,是个非常安静的女子,她并不像其他女子那样活泼好动,反而显得有些严肃。然而,正是这种严肃让她成为了唯一一个能够制得住小女娃的人。
阿妈和自己一样,都拥有一双美丽的碧色眼眸,那眼眸如同深邃的湖水一般,清澈而明亮。尽管阿妈看起来有些严肃,但她实际上并不会说一些难听的话。每次当小女娃犯错惹阿妈生气时,阿妈并不会大声斥责她,而是静静地看着她,用那温柔而坚定的目光等待着小女娃自己认识到错误并主动承认。
小姑娘还有两个朋友,一个是瓜子脸姑娘,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照顾小姑娘的起居,每天晚上,小姑娘无聊的时候,这个瓜子脸的姑娘都会待在自己身边,默默听着小姑娘的话语,直到最后小姑娘不知不觉睡着,瓜子脸姑娘就会默默走到床边为小姑娘盖上被子。
另一个是个讨人厌的大叔,少女是活泼的,但是每次不管什么时候,这个大叔都会找到自己,晚上想要偷跑出去玩儿,都会被大叔抓住,然后丢回营帐,但每次小姑娘生辰,小姑娘都会“略施小计”将大叔灌醉,然后偷偷跑出去,但大叔其实每次都没有醉,只是小姑娘跑出去的时候,大叔都在小姑娘身后,默默看着自己一直默默保护的小女孩。
最后小姑娘在湖边睡着了,大叔就会小心翼翼抱起她,重新回了家。
少女每次还呆呆地疑惑,为什么明明在外面,醒来的时候都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