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沉父倒卖国家财产、做假帐、诬陷同志数罪并罚,证据确凿,被正式开除一切职务,判处重刑,锒铛入狱。
而沉泽帆,虽是他给父亲出了歹毒的主意,但他并未直接参与具体的倒卖和造假过程,他便侥幸逃脱。
对他而言,这或许并非幸事。
他遭受了比坐牢更缓慢而痛苦的惩罚。
他不再是那个前途光明,人人巴结的厂长公子,而是彻底成了一个罪犯的儿子,一个心术不正,声名扫地的阴险小人的儿子。
沉家倾刻间垮了。
沉母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打击,终日在家以泪洗面,哭天抢地,抱怨命运不公,咒骂林家狠毒,却再也换不回往日的风光。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经济也迅速缩水,往日的“厂长夫人”如今不得不面对捉襟见肘,看人眼色的凄凉生活。
而在厂里,沉泽帆的处境更是天翻地复。
那些昔日里围着他转,对他阿腴奉承,称兄道弟的跟班们,如今看见他就象看见了瘟神,唯恐避之不及。
甚至,为了划清界限或纯粹是落井下石看笑话,有些人还会故意在他经过时,提高音量,阴阳怪气地讽刺:
“哟,这不是咱们厂曾经的‘太子爷’吗?怎么今儿个一个人吃饭啊?”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老子是贪污犯,儿子能好到哪儿去?”
“还当自己是个人物呢?也不看看自己现在什么身份。”
“以前跟着他混真是瞎了眼,还好现在看清了。”
这些话语像针,密密麻麻地刺在沉泽帆身上。
他只能低着头,脸色苍白,脚步匆匆,不敢与任何人对视,曾经的骄傲和意气风发被彻底碾碎,只剩下无尽的难堪和耻辱。
他从众星捧月的云端,彻底跌入了人人鄙夷的泥淖。
但这一切纷纷扰扰,都与茯苓再无关系。
因为她要结婚了!
婚礼的酒席定在了市里最气派的酒店。
江恒也更是用心至极,他特意托关系从省城买来了一件当下最流行的粉色婚纱,而不是时下常见的红色女士西装或旗袍。
江恒也送来的聘礼更是体面,让人挑不出来刺,“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纴机、收音机,齐全,而且全是响当当的好牌子!三十六条腿,五斗橱、餐桌、四把椅子、床、衣柜这些也都有
当这些扎着大红绸子的贵件从车上被一一抬进林家小院时。左邻右舍的婶子阿姨们羡慕得眼睛都快移不开了,围着林母说了好几天的恭维话:
“哎呦呦!林嫂子,你这女婿真是万里挑一!太大方了!”
“看看这缝纴机,还是蝴蝶牌的!这得多少钱啊!”
“茯苓真是好福气啊,找了个这么体贴又阔绰的好对象。”
林母脸上笑开了花,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让她最近走路都带风。
结婚当天,茯苓穿上那件精致的粉色婚纱。
茯苓乌黑卷曲的长发被精心挽起,几缕微卷的发丝故意垂落在耳畔和颈边,平添了几分妩媚。头纱是同样质地的薄纱,复在头发上。
脸上略施粉黛,眉毛被精心修剪过,眼线微微拉长,让那双本就明媚的桃花眼更是顾盼生辉。唇上点的是与婚纱色调呼应的豆沙粉口红,温柔明艳。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已美得令人惊叹。
来送亲的亲戚们围着她,满口夸赞。
一个年纪尚小的堂妹看得入了迷,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婚纱,小脸上满是羡慕和憧憬,语出惊人:
“茯苓姐姐,你真好看,这个裙子也好看。等我以后结婚,我也要穿这样的婚纱。”她撅起小嘴,一脸认真地下定决心,“要是没有这么好看的婚纱,我就不嫁了!”
童言无忌,却真挚可爱。
这番孩子气的话瞬间逗乐了满屋子的人,大家都在笑。
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涌到了林家小院门口,锣鼓喧天,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
穿着西装,胸前别着大红花的江恒也,在一众兄弟的簇拥下,好不容易“过关斩将”,终于被允许进入里屋接他的新娘。
房门被轻轻推开,屋内温暖的光线流淌出来。
江恒也的目光第一时间就看向了那个坐在床沿,被姐妹们环绕着的身影。
只一眼,他便象是被施了定身术般,顿在了原地。
周遭所有的喧闹声、嬉笑声仿佛在瞬间潮水般褪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道穿着婚纱的身影。
他知道茯苓是美丽的,但从未想过,她穿上婚纱的模样,竟能美到如此惊心动魄,明亮、娇艳、不可方物,让他心脏骤停了一拍,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平日里那双锐利深邃的眼眸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艳。
“哈哈哈哈哈!”
“快看咱们新郎官,看傻眼了!”
“哎呦喂,这是被新娘子美得找不着北了吧!”
“回神喽,恒也哥。”
屋里屋外的亲友们看到他这副罕见的呆愣模样,先是寂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哄笑声和打趣声。
善意的调侃如同爆竹般噼里啪啦地响起,瞬间将气氛推向了高潮。
这哄笑声将江恒也从惊艳中拽了回来。江恒也罕见地露出一丝窘迫,小麦色的肌肤上竟也透出些许红晕,但他眼底的笑意和爱意却如同沸腾的水,汹涌而出,无法掩饰。
江恒也大步上前,目光始终牢牢锁在茯苓带着羞涩与甜蜜笑意的脸上。
他伸出手,动作轻柔却无比坚定地握住了茯苓的手。手掌温暖而有力,微微的湿意泄露了他刚才的紧张。
“我们走吧。”江恒也声音低沉,带着沙哑。
茯苓抬眸,对上他灼热的目光,脸颊绯红,轻轻点了点头。
在一片欢腾的祝福和嬉闹声中,江恒也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的新娘,一步步走出房门。
第二天。
茯苓迷迷糊糊地醒来,只觉得浑身象是被拆开重组过一般,酸软得不象话。
她微微一动,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侧过头,就看见江恒也支着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餍足与温柔。
看着这副容光焕发的模样,茯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江恒也低低地笑出声,伸手将她往怀里又揽了揽,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看我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