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个被惯坏的二代,只想多捞些钱。
被有心人轻轻一挑,一切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这,或许正是他的悲哀。
赵瑞龙听着祁同伟的话,心里泛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那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可在那之上,还有种他自己也形容不出的东西。
他看了祁同伟一眼,忍不住补了一句:
“你不累吗?祁同伟。”
此时的赵瑞龙,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静。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能如此平静。
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却真真切切地表达了出来。
祁同伟闻言,眼神也空了一瞬。
他点了支烟,递给赵瑞龙,随后说道:
“累?还好吧,习惯了。
做什么都有人替你收拾残局。
就必须步步谨慎。
不然连奴才都没得做。
现在看起来,我像是脱离了你赵瑞龙,
亲手抓了你,我该意气风发、报复你了。
可实际上呢?
还有李瑞龙、王瑞龙……这样的人太多了。
油气集团里神神鬼鬼,你也不是不知道。
其实是被更沉重的枷锁捆住了。
就只能继续这样走下去。
累不累,已经不重要了。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然这一生的荣华富贵,根本享受不尽。
你看看你父亲。”
祁同伟指着电视里的赵瑞龙,又开口说下去。
“他这一辈子,跟我很像。”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有任何差错。”
“一不留神,就会掉进万丈深渊。”
“就算现在他上了岸,又能怎样?”
“照样处处受制,根本摆脱不了。”
“你看他表面风光,实际上呢?”
“早就撑不住了。
你都已经在这儿了,”
“他还能有多远?瑞龙。”
“我累不累,不是我说了算,”
“是上面的人说了算。
我手下的人不累,”
“可上面要我累,他们就得跟着累。”
“如果有一天,只是如果,”
“所有事都归我管,那就谁也不会累了。”
也是他内心最大的野心。
之前的怒气没了,转而是深深的思索。
有期待,也有担忧,还掺杂着说不清的情绪,
让人不由得尊重,甚至敬佩。
“同伟,我会死吗?”
这问题一直压在他心头。
他才吓得全招了。
他还是问了出来。
像极了那些每天活在恐惧里的犯人。
赵瑞龙同样也是人。
“你不会死。
教唆 、侵吞国资,”
“这些罪名加起来,”
“最多是无期,表现好点二十年。”
“我见过无期的人,十五年就出来了,还是普通人。”
“你好好表现,不会有事的。”
神情也跟着变了。
点了一根,剩下的塞进自己口袋,说:
“祁同伟,是你把我送进来的,”
“我认了。
下半辈子的烟,你得包了。”
“您这么大的领导,办这点小事还不简单吗?”
祁同伟只得无奈地点了点头。
赵瑞龙脸上掠过一丝得意,转头看见电视里的赵立春,眼神又黯淡下来,随即问道:
“我倒没事,那他呢?”
祁同伟望向屏幕里的赵立春,自嘲地笑了笑。
这个级别,哪轮得到他操心?
这样的人物,全国也没几个。
赵立春和那些人不同,野心并不算太大。
不过是 争中落败,或者说,是触犯了众怒。
他只是那个被拿来立威的人选。
早就定好了上限,简直就是在享福。
一切用度都是特供,还用得着担心这些?
“你父亲?你就别费心了。
其实没什么两样。
他想找女人,那些人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安排。
免得他在里头憋坏了。”
赵瑞龙脸色一僵,神情中流露出怅然与无措,
心里既紧张又难过。
他默默看了祁同伟一眼,不再说话。
京城,一座不知名的院落。
沙瑞金轻轻叩响了门。
在最高层,唯有正大,才能光明。
沙瑞金此次进京,只是例行开会。
作为省委书记,他几乎每月都要来京一趟。
把握最新政策方向,让省里的发展步伐
紧跟国家战略。
是扳倒赵立春,但这只是某些人的意志,
并不影响国家大局。
这就是现实。
对于这类 争并不太在意。
就不会有人插手。
只要达成发展目标,上层并不在意过程。
赵立春之所以能在汉东几十年屹立不倒,
原因很简单:他的存在,恰好符合上层的改革布局。
改革推进得彻底,上层就容许他的存在。
他们并不在乎那里是否成了“赵家王国”
只要军权不在手中。
这些人并不在乎,因为不会对国家安全造成损害。
真正对赵立春不满的,是一个利益集团。
他们发起了这次行动,由沙瑞金来执行。
各方势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纷纷涌来。
像陈部长这样的人,也来瓜分部分利益。
对这些人来说,最高层的位置他们无法企及。
他们真正觊觎的,是赵立春所占据的各省管理权与资源。
一个萝卜一个坑,那才是他们争夺的目标。
彼此之间既有制衡,也有合作。
这才是关键。
此时,沙瑞金必须加快速度,为扳倒赵立春铺路。
其他人也会夺走他们的果实。
这些事,并不简单。
沙瑞金此时心中的忐忑,可想而知。
足见其能力之强。
此时沙瑞金小心翼翼,全无在汉东时的狂傲。
正如那句话所说:权力只对它的来源负责。
这一点在沙瑞金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此刻神情紧张惶恐,不见封疆大吏的从容。
还有一位老人,看着走进来的沙瑞金,
“我说是谁,原来是小金子。
来,快过来。”
沙瑞金一脸惊讶,三步并作两步赶过去,
蹲在老人面前,像个孩子一样。
“叶老,您怎么也在这儿?
要知道您在,我就不该空手来了。”
与那些二代相比,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至今仍是国之重器。
说句实在话,只要这位老人说赵立春没有问题,
就没有人敢动赵立春,甚至他再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
可见这位老人的地位之高。
他平日闲云野鹤,早已不问世事。
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到了这个年纪,他不愿在临走前再得罪任何人,因此对什么事都高高挂起、不作评论。
像他这样的人,如今已越来越少见。
时间最无情,也最公平,再高的权位也抵不过岁月侵蚀。
叶老见到沙瑞金十分高兴。
沙瑞金的一位义父曾是他的战友,沙瑞金年少时没少给他们惹麻烦。
后来沙瑞金能平步青云,除了几位叔叔的扶持,叶老的面子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你们聊,就当我不在。
我不过是闲得慌,到处转转,好些年没见你们了,就想挨个见见。
今天见到小金子,也算意外之喜。
放心,你们说的话,老头子只会带进棺材,绝不外传。
年纪大了,就爱听这些,要不也不会赖在这儿不走。”
屋檐下的男人闻言对叶老笑了笑,并不在意。
叶老这习惯一直都有,别说在他这小院,就是去中海里,老爷子也是这么边听边打盹,有时那里的高层还要请教他的意见。
在那里他都能听,更别说这里了。
男人随即看向沙瑞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