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象是被一柄重锤狠狠砸过,又象是被塞进了一台滚筒洗衣机里搅得天翻地复。
许乐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这是在哪?”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略显陈旧的天花板,老式的吸顶灯,墙壁上贴着泛黄的nba球星海报,书桌上堆满了《仿真电路》、《c语言程序设计》等教材,一台厚重的方正台式电脑主机正在脚下发出低沉的嗡鸣。
这房间……熟悉得让他心脏抽搐。
这是他在老家,在他大学时的卧室!
他下意识地摸向枕边,没有摸到那台最新款的折叠屏手机,反而摸到了一个冰冷、带有实体按键的物件——诺基亚n73。
按下按键,屏幕亮起。
时间:2008年11月18日,星期四,上午10:23。
2008年?!
许乐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日期。
他清淅地记得,前一刻他还在2028年的开发者大会上,作为代表,向同行介绍公司最新科技成果。
下一刻,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再睁眼,就回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
他重生了!重生回了2008年,他大二上学期期末!
就在这个时间点,他的人生,他家的命运,正处在一个巨大的拐点,一个直坠深渊的拐点!
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无数画面汹涌而至。
父亲的电话,母亲愁苦的面容,亲戚们的冷眼,还有……那间位于城郊,曾经承载了全家希望,最终却只能黯然倒闭,被粘贴封条的“乐达小家电厂”!
就是今年!就是现在!
受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沿海地区出口订单锐减,父亲许世宏那个主要给国外品牌做代工、缺乏内核技术的小厂,资金链彻底断裂。
仓库里堆满了过时的电磁炉、电饭煲,银行催贷,供应商堵门,工人讨薪……
也是因为这件事,他提前从学校回来,想要帮父亲想办法解决问题。
可是就在几天后,也就是元旦前后,父亲就会耗尽最后一丝心力,被迫宣布工厂破产清算。
为了还债,家里这套房子会被卖掉,父母搬去潮湿阴暗的出租屋,才四十多岁的父亲会一夜白头,身体也在之后的几年里迅速垮掉,最终……
许乐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传来清淅的刺痛感。
不!
绝不能让这一切重演!
他既然回来了,带着未来十几年的先知和经验回来了,就一定要扭转这个悲剧。
不仅仅是为了挽救家庭,更是为了抓住这个风起云涌,遍地黄金的大时代!
2008年啊!淘宝刚刚展现出它恐怖的潜力,智能机浪潮初现端倪,移动互联网的曙光就在眼前!无数未来的巨头,此刻还只是襁保中的婴儿!
他一个来自未来的灵魂,手握时代的剧本,难道还玩不转一个濒临倒闭的小工厂?
就在这时,卧室门外传来了父母刻意压低,却依旧难掩焦灼的谈话声。
“……世宏,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能不能再去找找刘行长?或者,把我那点首饰……”是母亲张芸的声音,带着哽咽。
“没用的。”父亲许世宏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沙哑,象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刘行长已经明确表态,不会再续贷了。你那点首饰能顶什么用?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老王他们跟了我这么多年,我……我对不起他们啊!”
“那……那怎么办?这厂子……”
“清算吧。”许世宏的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绝望,“趁现在还能值几个钱,把设备、库存都卖了,先把工人的工资和一部分紧急的债务还上。至于银行的……把房子卖了吧。”
门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许乐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房门。
客厅里,父亲许世宏坐在老旧的沙发上,双手插在头发里,脊梁佝偻着。母亲张芸站在一旁,眼框通红,手里捏着一块手帕。
看到儿子出来,两人都愣了一下,迅速试图掩饰脸上的愁容。
“小乐醒了?饿不饿?妈去给你热早饭。”张芸强挤出一丝笑容。
许世宏也直起身,努力想摆出平时一家之主的沉稳样子,但那布满血丝的双眼和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出卖了他。
“爸,妈。”许乐走到客厅中央,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厂子里的事,我都听到了。”
许世宏脸色一变,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许乐却抢先一步,语气坚定,不容置疑:“爸,先别急着清算。把厂子交给我试试。”
“什么?”许世宏和张芸同时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胡话!”许世宏眉头紧锁,“你一个学生娃,懂什么经营厂子?好好念你的书,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等过完元旦你就回学校去。”
“我不是在说胡话。”许乐迎上父亲的目光,眼神清澈而锐利,“爸,你的厂子为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就是产品老旧,只知道给国外品牌做代工,没有自己的设计和品牌,利润薄得象纸,金融危机一来,订单说没就没了,对不对?”
许世宏被儿子一语道破要害,一时语塞。
“可是……”
“没有可是。”许乐斩钉截铁,“爸,时代变了。代工没有出路,我们必须做自己的品牌,做面向国内年轻人的产品!”
“品牌?说得轻巧!”许世宏有些恼火,“那需要钱!需要设计!需要技术!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仓库里堆的那些破烂,白送都没人要!”
“谁说要那些破烂了?”许乐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那些过时的电磁炉、电饭煲,我们可以拆了用零件。我们需要的是转型,是创新!”
他走到父亲身边,拿起桌上那台落灰的笔记本计算机,直接开机。
这计算机还是几年前他考上大学时家里买的。
“爸,妈,你们知道淘宝吗?”
“淘宝?网上买东西那个?”张芸疑惑地问,“跟这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许乐一边等待着缓慢的开机进程,一边快速解释道,“现在传统的渠道已经被大品牌拢断,我们挤不进去。但淘宝不一样,它是一个全新的,面对最广大普通消费者的平台!成本低,速度快!我们完全可以把厂子里现有的生产线改造一下,生产一些小巧、好看、实用,专门针对大学生和年轻白领的小家电!”
“比如?”许世宏被儿子的话带起了些许好奇,虽然依旧觉得是天方夜谭。
“比如,迷你加湿器,放在宿舍或者办公室计算机旁边的那种,要造型可爱,颜色鲜艳。比如,便携式小风扇,声音要小,风力要柔,最好还能b充电。再比如,改良一下现在的电热杯,做得更安全,更美观……”
许乐滔滔不绝,将未来几年会在淘宝上爆火的各种“网红小家电”概念,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语言描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