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驶两天就会靠岸,有合适的地方接驾就会下船住上几日,没有合适的,下船游玩一番,还是回船上休息。
御驾出行,肯定是要劳民伤财的,但是周洄还是希望能简单点就简单些。
大好河山,各地都有名山名水,帝后携臣赏山水,题诗作画自然是固定流程,除了当地官员,还会有精心挑选出的才子佳人献艺御前,文采斐然。
晏子归抓着周洄袖子小声说,“早知道多读些书,这种时候也可以写一两首诗来凑凑热闹。”
“不记得是谁说过要多看书,同我琴棋书画,以文会友。”周洄笑着拆穿她,当初说要当个才女,楚辞诗经,翻看两页就犯困,还是史书话本看起来更有意思。
“好啊。”晏子归不以为耻,反而竖眉怒问,“陛下现在是嫌我粗鄙了是不是?”
她当然不是不学无术之人,只是她看书重视实用,辩证,鉴赏诗词类的确实看的少,少生一根悲春伤秋的心思,自然对作诗一事上不太行。
“我可没有。”周洄小声喊冤,“她们会的你不擅长,你会的她们拍马也学不会,人各有长短,何必比较。”
晏子归看了一会,感慨完才艺,又推推周洄后腰,“好年轻的女子,看着就心情愉悦。”
周洄方才笑了两声,这下偏头看她,“我没其他意思。”
“我也没有其他意思。”晏子归无辜脸,“陛下以为我是什么意思?”
能到御前来露脸的都是当地官员或是豪绅家的女儿,千娇万宠也不为过,第一次见天颜,又激动又胆大的,眼睛忍不住的往上瞄,这种害怕被发现又完全忍不住的心情,在上位者眼里一览无馀。
还有些可爱。
晚上卸钗环的时候,晏子归让人把油灯拿近些,她对着镜子仔细端详,“甘草,你看我老了吗?”
“娘娘青春依旧。”
“拿话哄我。”晏子归仔细看着眼角,“我都当祖母了,哪来的青春依旧?”
“要我说,娘娘之前是青涩美,现在馥郁成熟之美。”甘草笑道,“那些年轻女子站在娘娘面前,除了年轻就再无可取之处。”
“年轻就是最大的长处。”晏子归感叹一下后,让人把油灯端走,到她这个年纪感慨一下青春易逝是正常的事。
躺床上她还仔细看了一下周洄的面容,周洄近来身体养的好些,气色好,看起来不显老。
再细看鬓边有闪铄的银丝,应该是新长出来的,宫人还没发现拔掉。
“别看了。”周洄闭着眼好象也知道她在做什么,“你没老我没老,你老了我也老了,总归我们两个相配,一起老,谁也不嫌弃谁。”
“陛下看着年轻女子就不动心?跟她们在一起,就会错觉自己也还年轻。”
“少年慕艾,谁都喜欢年轻的,自己也是从年轻人过来的,却全然忘了,年轻人才不喜欢糟老头子。”
“陛下才不是糟老头子。”晏子归枕在他肩窝处,“陛下就算再老上二十岁,也多的是年轻女子喜欢。”
“那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身份。”
“你的身份也是你啊。”晏子归抬头,“我若是没有出身,也进不了宫,见不到陛下,更别提嫁给陛下了。”
“如果我现在十六岁,进宫伺奉陛下,陛下会喜欢我吗?”晏子归突发奇想。
周洄认真想了想,“应该也会吧,如果你依旧是那样活泼开朗,胆大心细,机灵古怪,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性格。”
“那你十六岁,会愿意进宫给三十八岁的我当妃子吗?”
“不会。”晏子归想了又想,“我不喜欢看人脸色生活。”
“当然如果陛下要用皇权压我,那我还是会留在宫里的,识时务为俊杰嘛。”她不想看人脸色,但更想活着。
“老夫少妻哦,那陛下会更疼我吧。”
周洄睁开眼看着她笑一下,实在不知道该再怎么疼你了。
船上无聊,看歌舞,聊八卦最终都打发不了太长时间,晏子归就凑人打叶子牌,打输赢,有筹码,赢钱有瘾,打发时间最合适。
叫上林媛,胡彩珠,二弟妹,周似欢,再加之各自的儿媳妇女儿,有人在一旁算牌,打累了有人替手,再说些家长里短,时间一下就过去。
宋时和大长公主都有不同程度的晕船,只想躺着,晏子归道,“等到杭州就好了,可以好好休息,不用在船上。”
“到杭州得游西湖吧,西湖还是得坐船。”林媛笑道。
晏子归看人多,招呼她们再起一桌,“要是待在这觉得无聊,你们有自己玩的,就自去。”
也不知道什么规矩,婆婆出门身边得跟着儿媳妇。
“我们在这能听娘娘一些教悔,就是受益无穷了。”晏执星乖巧应道。
“什么教悔?”晏子归看她一眼,“碰上什么难事了?”
“也不是。”晏执星到底是晏子归亲侄女,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就是我最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男人洁身自好,是因为他有本事吗?”
有本事的男人多,有本事却洁身自好的男人却少,可见不是必然条件。
“你怎么想这些问题?”二弟妹看着侄女,不太认同,你婆婆还在呢,对丈夫有独占心,这就是不合格的闺训,再说也不该在娘娘面前说这些,你要娘娘当众剖析陛下为何对她独有情钟吗?
“要我说,这样的男人是天赐,碰到了就有,碰不到就没办法,强求是求不来的。”胡彩珠看一眼女儿,不知道小两口到底在弄什么,听说兰心宜已经不拦着晏知禹纳妾,但是晏知禹那边也没有多馀的举动。
不知道是觉得在船上不方便,等到杭州再细细挑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要她说,男人真有心纳妾,身边伺候的丫头随便拉一个上床就能成事。
晏知禹恐怕也不是真心想纳妾,就是不知道兰心宜这般固执下去,夫妻俩到底离心。
“兰大人婚后比婚前可是能当得起一句洁身自好了。”晏子归打趣。
“他也是权衡利弊,我出身好,教养好,他才愿意尊重,若我只是个寒门之女,只怕他也没有这么老实。”不过这样也够了,胡彩珠受的教育里没有独占丈夫的事,侍妾就是替她伺候夫君的人,只要不宠妾灭妻,一切都是小事。
“这个话题我不参与,说多了免得你们觉得我在眩耀。”林媛有些得意,“不过我的夫君确实万里挑一,没得说。”
“岂止是万里挑一啊,那是上天下地遍寻九州都难得碰到这么一个。”周似欢扁嘴,“不过我觉得,还是得女人有本事。”
她后面这个夫君,身份地位远远低于她,那她就可以管着他,不近女色,洁身自好。
“其实这些和本事啊,身份,地位都没关系。”晏子归拨弄着手里的牌,“男人洁身自好,是因为他道德水平高。”
“真正的正人君子,他认同道德高尚,不分男女。”
赞美女人身上的好品德,自然就能约束男人,不会两样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