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在张燕的瞳孔中跳动，他鹰隼般的目光，几乎要将李峥整个人洞穿。
“你图什么？”
干涩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挤出，带着一股沙石摩擦的质感。
整个聚义厅，所有黑山军头目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峥身上。
这个问题，也是他们最想知道的答案。
赵云的手掌，已经完全扣在了龙胆枪的枪杆上，身体微微前倾，如同一张拉满的弓。
李峥却完全无视了周围凝固的杀气。
他迎着张燕的目光，坦然地笑了。
“图你。”
“图一个强大的黑山军。”
“图一个能把袁绍死死按在冀州，让他睡不着觉的盟友。”
这个回答，太过直接，太过实在！
实在得让在场所有习惯了尔虞我诈的草莽，脑子都瞬间宕机。
李峥的声音，不疾不徐，继续在大厅中回响。
“张将军，你我都是聪明人，不用说那些虚的。”
“袁绍要当河北的王，第一个要灭的，就是盘踞在他身边的你。”
“而我，是他第二个要灭的。”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张燕，又点了点自己。
“你的黑山军越能打，闹得越凶，袁绍就越头疼，我的压力就越小。”
“我帮你练兵，帮你变强，就是帮我自己。”
“这叫，双赢。”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张燕麾下那些头目们，一个个张着嘴，面面相觑。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想过李峥是为了吞并他们，是为了骗钱骗粮。
却唯独没想过，对方会把话说得如此赤裸，如此……有道理！
“大帅！不可！”
一名独眼龙校尉最先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这姓李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什么帮我们练兵，这分明是想把他的手，伸进我们自家碗里！”
“对！大帅！兵权乃我等立身之本，绝不能交到外人手上！”
“万一他把我们的兵都变成了他的人，我们哭都没地方哭去！”
一时间，群情激奋，大厅内刀剑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云眼神一寒，长枪微抬，一股冰冷的杀气瞬间笼罩全场！
“放肆！”
一声怒喝，却不是来自李峥，而是来自主位上的张燕！
他猛地一拍扶手，鹰隼般的目光扫过所有叫嚷的手下。
“都给我把刀收起来！”
那股积威已久的煞气，瞬间压制了所有骚动。
头目们虽然心有不甘，却还是悻悻地收起了兵器。
张燕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的目光，死死地在李峥那张平静的脸上，和那份被他拍在桌上的《民声报》之间来回扫视。
他是个枭雄。
他比手下任何人都清楚，黑山军的命门在哪里！
乌合之众！一盘散沙！
这四个字，像毒蛇一样，啃噬了他十几年！
现在，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这百万流寇，脱胎换骨的机会，就摆在眼前！
他心动了！
他是个赌徒，从黄巾之乱开始，他就在赌！
赌输了，不过是人头落地！
赌赢了……
他看着李峥，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令他自己都感到战栗的未来！
“好！”
张燕牙缝里迸出一个字！
“我赌一把！”
他伸出一根手指，声音沙哑。
“我给你一个千人队！就在山下的前营！你的人，可以随便练！”
“成了，我黑山军三十六寨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无比凶狠！
“若是让我发现你有任何异心，或是把我的兵练废了……”
“你和你的人，包括山外那百十号骑兵，一颗人头都别想走下太行山！”
李峥笑了。
“一言为定。”
他甚至没有片刻的犹豫，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没有投向身旁的赵云，而是扫过那十名从始至终，都如标枪般立在他身后的亲卫。
他们是亲卫，更是赤曦军最早的火种，是思想最坚定，战功最卓着的基层老兵！
“陈大牛！”
“李铁柱！”
“王石头！”
……
李峥一口气，点出了十个名字。
“出列！”
“是！”
十名亲卫，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轰然出列！
那股钢铁般的气势，让整个聚义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张燕和他麾下的头目们，瞳孔齐齐一缩。
他们终于明白，李峥的底气，来自何处！
这十个人，只是十个普通的士兵！
可他们身上那股精气神，那股令行禁止的纪律性，是他们麾下数万人都找不出来的！
李峥看着眼前的十名战士，眼神变得无比严肃。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任务！”
“一个比打仗，比杀敌，更重要的任务！”
十名战士的胸膛，瞬间挺得更高！
只听李峥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耳边！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教导官！”
“你们的任务，不是教黑山军的兄弟们怎么挥刀，怎么拼杀！”
“而是要用你们的言行，用你们的纪律，用我们赤曦军的规矩，去告诉他们！”
“人，为什么而战！”
“刀，为什么而举！”
“把我们赤曦军的魂，给他们，结结实实地种下去！”
“听明白没有！”
“明白！！”
十人齐声怒吼，声浪汇成一股，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聚义厅内所有人的心口上！
那声音里，没有嗜血的疯狂，没有杀戮的欲望。
只有一种东西。
信仰！
一种张燕和他麾下所有人都无法理解，却又感到无比恐惧和向往的东西！
播种未来，星火燎原！
这一刻，李峥成功地将自己最强大的武器，插进了北方最庞大的武装集团心脏！
“很好。”
李峥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已经彻底呆住的张燕。
“张将军，人，我交给你了。”
“告辞。”
说罢，他带着赵云，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踏出大厅门槛之时。
“等等！”
张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李峥回过头，只见张燕不知何时已经走下主位，正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我张燕，不占人便宜。”
张燕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你的思想，我收下了。”
“我黑山军，也没什么好东西回报。”
他一指门外那连绵不绝的巍峨群山，声音铿锵有力！
“这山里的铁矿，山里的煤窑！”
“你看上哪座，需要多少，自己派人来拉！”
“我三十六寨，绝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