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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砧板(1 / 1)

王猎头那句话,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阿青猛地一哆嗦,耳朵里嗡嗡作响,后面王猎头还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清。做他的……婆娘?

她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出来。王猎头那张带着刀疤、咧着黄牙的脸,那身混合着野兽腥气和汗臭的味道,像一张油腻黏糊的网,兜头罩了下来。

“……寨子里没那么多讲究,摆两桌,让兄弟们喝顿酒,就算礼成了……”王猎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水底传来。

阿青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药棚粗糙的木柱子上,生疼。她张了张嘴,想喊,想骂,喉咙却像是被什么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不成调子的气音。

“怎么?不乐意?”王猎头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眯起来,带着审视和不悦,“老子救了你们一家三口,要不是老子,你们早喂了野狗!要你做个婆娘,还委屈你了?”

“她还小。”一个嘶哑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老哑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阿青侧前方半步的地方,挡住了王猎头大半的视线。他微微佝偻着背,但头抬着,浑浊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王猎头。

王猎头的目光转向老哑巴,带着几分不耐烦和戾气:“小?这年头,能喘气的女人就不错了!老子看上她,是她的造化!老东西,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老哑巴没动,也没再说话,只是那么站着,像一棵扎根在岩石缝里的老枯树。

气氛一下子绷紧了。旁边几个看热闹的山民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目光在 p王猎头和老哑巴之间逡巡。

阿青的心跳得像擂鼓,她看着老哑巴不算宽阔、甚至有些干瘦的背影,又怕又急。她怕王猎头发怒,连累老哑巴,也怕……怕那无可逃避的命运。

王猎头盯着老哑巴看了几秒钟,忽然嗤笑一声,摆了摆手:“行了,老子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计较。”他又看向阿青,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事儿就这么定了!这两天你给我安生待着,别动什么歪心思!在这野人湾,还没人能翻出老子的手掌心!”

说完,他不再看他们,转身大步朝着自己的棚屋走去。

阿青腿一软,顺着木柱子滑坐在地上,浑身脱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老哑巴转过身,蹲下来,看着她。他没说话,只是伸出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轻轻拍了拍阿青不断颤抖的肩膀。那动作很生涩,甚至有些僵硬,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重的力量。

“别怕。”他嘶哑地说,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活着,才有以后。”

阿青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活着?像这样活着吗?

她挣扎着爬起来,冲进药棚,扑到秀姑身边,把脸埋在娘冰冷毫无知觉的臂弯里,压抑地、无声地痛哭起来。眼泪滚烫,却暖不热娘冰冷的皮肤。

陈渡依旧在高烧和昏迷间挣扎,对棚外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老哑巴站在药棚门口,看着里面绝望哭泣的阿青和两个垂死的人,又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被四周山脊切割成一小块的天。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像暗流下的礁石,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

接下来的两天,寨子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那些原本只是暗中打量阿青的目光,变得直接而露骨,带着审视、好奇,甚至还有几分暧昧的恭喜意味。几个妇人被王猎头指派过来,拿着几块颜色扎眼、质地粗糙的红布,说是要给阿青赶一件“喜服”。

阿青像个木偶,任由她们摆布。量尺寸,试衣服,她都不吭声,眼睛空洞地望着棚顶,或者望着药棚的方向。

王猎头似乎很满意她的“顺从”,也没再来逼迫她。他忙着指挥手下的人加固寨子周围的栅栏,清点着不多的存粮和武器,像是在准备着什么。

老哑巴依旧每天被派出去干活,有时回来得很晚,身上带着更深山林子的露水和寒气。他偶尔会带回一点罕见的草药,或者一两只瘦小的山鸡野兔,默默地交给瘸子姜,或者放在阿青住的棚屋门口。

他不再试图跟阿青多说什么,只是用他那沉默的方式,维系着那一线微弱的生机。

这天下午,老哑巴被派去和几个人到后山背阴处砍柴。那里林木更深,光线晦暗。

同去的一个叫石头的年轻山民,一边挥着柴刀,一边忍不住跟老哑巴搭话,语气里带着羡慕:“哑巴老伯,还是你们运气好。头儿难得看上个大姑娘,还这么水灵。以后你在寨子里,日子也好过喽。”

老哑巴埋头砍着枯枝,没应声。

另一个年纪大些、脸上有块青斑的山民嗤笑一声:“水灵?瘦得跟麻杆似的,能不能生养还两说呢。头儿也就是图个新鲜。”

石头不服气:“你懂啥!总比咱寨子里那些婆娘强吧?”

青斑脸哼了一声,没再争辩,转而压低了声音:“不过话说回来,头儿这么急着办事,我看不光是图新鲜。”

“咋说?”

“你们没听说吗?”青斑脸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黑风坳那边……不太平。前阵子他们的人摸到咱这边林子里,跟咱的人照过面了,差点动手。”

石头吓了一跳:“黑风坳?他们想干啥?”

“还能干啥?抢地盘,抢人,抢粮食呗!”青斑脸啐了一口,“咱寨子人少,女人更少。头儿这时候娶个新的,怕是也有稳住人心,顺便……万一打起来,多个婆娘也多份拴住兄弟们卖命的心思。”

老哑巴砍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

石头听得脸色发白:“那……那要是真打起来……”

“怕个球!”青斑脸骂了一句,“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这世道,早死早超生!”

回去的路上,老哑巴背着一大捆柴,走得比平时更慢,更沉。

傍晚,他回到寨子,先把柴送到指定的地方,然后照例先去瘸子姜的药棚。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还有阿青带着哭腔的呼喊:“爹!爹你醒了?爹!”

老哑巴脚步一顿,加快了步子。

药棚里,陈渡竟然真的醒了过来!他半睁着眼,眼神涣散,没有焦距,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嗬嗬声,胸膛剧烈起伏,咳得撕心裂肺。

阿青跪在他身边,又惊又喜,手忙脚乱地想给他顺气,又想喂他水。

瘸子姜在一旁,皱着眉:“醒是醒了,但这口气……吊得太久了,内里亏空得厉害,油尽灯枯,怕是……回光返照。”

阿青脸上的喜色瞬间僵住,变得惨白。

陈渡咳了一阵,慢慢平复下来,涣散的目光一点点凝聚,终于落在了阿青脸上。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的声音:“……阿青……”

“爹!我在!我在这儿!”阿青赶紧握住他枯瘦的手,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陈渡的目光缓缓移动,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老哑巴,又看了看旁边另一堆干草上依旧昏迷的秀姑。他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像是放心,又像是更深的忧虑。

“……麻……麻烦……老哥了……”他看向老哑巴,气若游丝。

老哑巴走到他身边,蹲下,摇了摇头。

陈渡喘了几口气,积攒着力气,目光又回到阿青脸上,带着无尽的担忧和不舍:“……护好……你娘……你们……要……活下……”

他的话没能说完,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他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眼睛猛地瞪大,里面充满了不甘和牵挂,然后,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昏迷,或者说,更深的垂死状态。

“爹!爹!”阿青扑在他身上,绝望地哭喊着。

老哑巴伸出手,探了探陈渡的鼻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他沉默地站起身。

就在这时,棚屋外传来脚步声和王猎头粗嘎的嗓音:“吵吵啥呢?人醒了?”

布帘被掀开,王猎头走了进来,看到棚内情形,皱了皱眉:“又昏过去了?”他看向瘸子姜。

瘸子姜叹了口气,摇摇头。

王猎头没再多问,目光转向哭得几乎晕厥的阿青,又看了看躺在那里毫无声息的秀姑,最后,他的视线落在老哑巴身上。

“哑巴,明天你跟黑子他们一队,去西山口那边守着。”王猎头吩咐道,语气平常,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调派,“那边要紧,得多放几个人。”

西山口,是寨子通往外界、也是距离黑风坳方向最近的一个隘口。派老哑巴去那里守着,意味着在“办事”之前,要把他从阿青身边支开。

老哑巴垂着眼睑,看不清神色,他嘶哑地应了一声:“……嗯。”

王猎头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阿青,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药棚里,只剩下阿青压抑的哭泣声,瘸子姜捣药的单调声响,和两个垂死之人微弱的呼吸。

老哑巴站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石像。昏黄的油灯光晕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光,也映着砧板上,那无法逃避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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