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芳校长顿了顿,又看向宗道言,继续道。
“而节目组,则需要真实记录下这个过程以及对应的结果。”
“我们需要知道,在完全不同的教育路径下,这批同样起点偏低,也可能充满问题的学生,能被我们引导向何方?”
“这不仅仅是对我们各自理念的检验,同时也应该能对现在教育界正在发生的变革,再添一把火。”
“如何?”
王成芳最后问道,眼神中闪烁着挑战与期待的光芒。
会议室内,关校长若有所思。
刘继发教授眼中,也开始闪烁着对学术实践的兴趣。
而屏幕上的赵庆荣校长,则是在短暂的惊讶后,露出了跃跃欲试的神情。
十二月初的赣南。
空气中已经带上了湿冷的寒意。
周一清晨,育才中学迎来了她命运转折点上的三位“医生”。
手续在衡河教育集团和节目组的高效运作下迅速办妥。
原本此处就读的两千余名学生,三个年级各十二个班,被重新打散,随即组合,平均分成了三个群体。
不仅是学生,连宿舍与教学楼都重新划分。
三栋教学楼,被清晰地标识上了启新楼,衡河楼与劳芳楼。
确保三个团队在教学和日常活动空间上能够相对独立,互不干扰。
而那数百位原本在育才中学中算是混日子的教师。
此刻也怀着忐忑与茫然,被平均分成了三份。
像是被等待领走的物资一样,站在三位校长面前。
从这一刻起,启新组、衡河组、劳方组尽管共享着同一片校园,却在实质上成为了运行着不同系统,秉承着不同理念的三所学校。
然而,当三位校长真正踏入这片亟待拯救的实验田时。
虽然尽管早有准备,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他们心中不由得一沉。
校园的边界形同虚设,围墙上的破洞如同梅毒的疮疤一般毫不遮掩。
关校长只是随意的绕行了半圈,就发现了至少三个足以让孩子们自由进出的缺口。
而学生们,也是如同逛菜市场一般出入,对上课铃声充耳不闻。
教室内的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大部分的老师都极尽糊弄之能事,只是机械地站在讲台上对着空泛的ppt照本宣科,声音毫无激情。
台下的学生们,则是另一个喧嚣的世界。
手机游戏外放的声音、肆无忌惮的交头接耳、甚至有人公然开着直播进行着杂谈。
基本无视近在咫尺的老师。
更有甚者,老师在课堂上干脆就不授课。
如同英语之类,由于学生基础过于低下而完全无法开展的学科,老师干脆拉起窗帘,在台上放英语电影,用以消磨漫长的45分钟。
毫无疑问,这所学校,比起教书育人的职能,其实更贴近他的另外一个设计目标:
给这些差不多到年龄的年轻人一个去处,拖延他们进入社会,抢占就业市场的时机;又保证他们有一些事情做,不至于在社会上惹出祸端来。
对关校长来说,这无疑也是一个全新的挑战。
先不论在这处校园,他的典狱长系统已经无法生效。
在他的劳芳中学之中,虽然是身在偏远山区,但那些孩子们至少都是好学的。
师资力量虽然不成熟,可也都是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辉。
而此处这间学校中,这些孩子们,眼中只有麻木、叛逆以及空洞的娱乐。
学生与“学习”这两个字仿佛完全不搭架。
老师们更是个顶个的都是只是来混工资的存在。
而跟随在三位校长身后的摄像机,也是忠实的记录下了这一切。
直播间的观众们越看,就越是揪心。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比最初的启新实验中学还不像样啊。至少启新实验中学里面,学生还能怕老师。】
【这些老师是纯粹来打卡领工资的吧?这也太糊弄了!】
【我完全想象不到这种烂摊子该怎么收拾,心疼三位校长。】
【关校长牛逼!他肯定是有办法的,坐等奇迹发生!】
【我看这些学生毕业了,一半都得直接进去吧?】
【感觉靠着以往的那些教育理念肯定都行不通啊,这些孩子都已经油盐不进了吧】
【这次我是最看好赵庆荣校长的,他对这些孩子肯定有经验啊!】
【那个上课开直播的小妹妹是真牛逼,求个房间号呗!】
毫无疑问。
这里完全没有三位校长们熟悉的教师班底,更没有成体系的环境,生源状态与之前也是完全不一致。
他们的工作开展,注定从负开始。
而要对这所沉疴积弊的学校进行手术,第一刀,必然是从统一队伍思想开始。
教职工会议,成为了他们的第一个战场。
在分配给启新组的会议室中,气氛沉闷而压抑。
赵庆荣校长站在台前,身姿笔挺。
那张精干而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动摇。
然而台下老师们桌上的资料,窃窃私语的疑虑,却不受控制地开始萌发。
一位中年男老师,终于壮着胆子,举了举手中的资料。
那是《启新组学生管理与积分制度试行方案》。
他面露难色,斟酌用词道:
“赵校长这个”
“这种严格的规矩,扣分项这么多,执行标准又这么细”
“以我们这些老师的威信怕是执行不了吧?”
另外一旁一位女老师,小声也是小声补充道:
“我们可能都都打不过那些学生,万一他们暴力抗命”
毫无疑问,她道出了更残酷的现实。
另一个声音,也是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无奈:
“不好意思啊,赵校长。”
“不是我们不想配合您,是这里的情况”
“那些学生,估计没一个会甩您这种规矩啊。”
赵庆荣校长,没有发言。
他依旧是那副雷厉风行胜于毒蛇的精干面孔,锐利的眼神扫视了一圈。
那是一种长期在纪律之中淬炼而出的,不容置疑的气场。
瞬间,便让嘈杂的低语消失了。
所有老师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会议室里面顿时,落针可闻。
沉默在高压中发酵了数秒。
“以后,有问题要先说‘报告’。”
他最终,做了如此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