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由光与符文构成的守护者,就站在陈善面前三尺之地。他没有散发任何杀意,但那种源于生命位阶的绝对压制,比任何刀剑都更加恐怖。寻常凡人,光是看他一眼,神魂就会被其蕴含的庞大信息流冲垮,变成白痴。
陈善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这是生物面对天敌时,最原始的本能恐惧。
然而,就在他的心神即将崩溃的边缘,一股清凉的气息从丹田升起,沿着某种奇特的经脉路线运转起来。
是先生传授的“情绪管理”法门。
这股气息,并不能抵消守护者的威压,但它像一个坚固的锚,死死地定住了陈善那即将被狂风巨浪掀翻的心神小船。
紧接着,另一种更奇妙的感觉出现了。守护者那足以压垮金丹修士的磅礴威压,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似乎被一个无形的漩涡缓缓吸入、分解、中和。
“负面舆论处理系统”启动了。
林越根据吞天魔尊的“道”简化出的这个法门,其核心不是对抗,而是“转化”。它将一切针对自身的负面能量——无论是诅咒、怨恨,还是此刻这纯粹的“秩序威压”,都定义为“输入信息”。
陈善的恐惧,在这一刻,奇迹般地平复了下去。
他不再将眼前的存在视为不可战胜的神祇,而是将其看作一个一个极度严苛、极度强大的“客户”。
而他,是来做项目汇报的。
“你,是这场‘异常’的中心。”
一道不含任何感情的意念,直接在陈善的灵魂中响起。
陈善深吸一口气,没有抬头,而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破旧的衣衫,对着守护者,深深一揖。
这一拜,不卑不亢,既有对强者的敬畏,也有一丝坚持自我的从容。
“回禀上神。”陈善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我不知道您所说的‘异常’是什么。我只知道,这个世界病了,病入膏肓。”
他没有撒谎,他只是选择了性地讲述“真相”。
他开始叙述,从自己的家破人亡讲起,讲到这个世界善恶颠倒、黑白不分的荒谬。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控诉,没有怨恨,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守护者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的职责是审查,审查就需要完整的信息。
“我曾以为,是父亲错了,是‘行善’这件事本身错了。我绝望过,也想过干脆变成一个恶人,或许能活得更好。”
陈善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真实的迷茫与痛苦。
“但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我突然想明白了。”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亮了起来。那是一种大彻大悟之后,才有的光芒。
“错的不是行善,是行善的方法!单打独斗的善良,在成组织的邪恶面前,不堪一击。善良,需要经营!希望,需要组织!”
“所以,我不再施舍一碗粥,而是想办法打破恶人的垄断。我不再拯救一个人,而是去点燃一群人心中的火。我将我的想法告诉了那些和我一样,在黑暗中挣扎的人,我们组成了一个联盟,我们互相帮助,我们用智慧,而不是匹夫之勇,去对抗不公。”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因为这就是林越灌输给他的“企业文化”和“项目理念”,他对此深信不疑。
他胸口佩戴的那枚龙纹玉符——林越给他的“天使轮投资”,在此刻微微发热,一丝微弱但纯正的气运之力逸散出来,让他这番话,带上了一种奇特的、令人信服的力量。
守护者沉默了。
他庞大的逻辑矩阵在飞速运转。
【目标:陈善。灵魂波动分析:无谎言迹象。】
【因果链回溯:未发现被外力强行篡改的痕迹。】
【其‘理论’虽然怪异,但逻辑自洽,且与近期观测到的‘群体性向善’数据模型吻合。】
【初步判定:目标为世界濒临崩溃时,由世界意志催生、或在庞大愿力下自我觉醒的‘应运者’。。】
守护者的内部,出现了两种相互矛盾的判断。
一,存在一个高明到无法想象的操纵者,完美地伪造了一切。
二,眼前的一切,都是这个世界在绝境中的一次“自我救赎”。
第一种可能性太低,因为要瞒过他的探查,对方至少也得是同级别的存在,甚至更高。那样的存在,没必要在一个小小的凡人世界里,搞得这么复杂。
第二种可能性,虽然罕见,但有先例可循。
就在守护者犹豫不决,准备启动更深层次、甚至带有一定破坏性的“灵魂切片”探查时。
暗处的林越,心脏提到了极限。他知道,这是最后的关头。
他做出了一个最大胆的决定。
他没有动用任何力量,而是集中全部精神,以狱长的权限,访问了【诸天神魔劳动改造系统】的庞大数据库,找到了其中关于“秩序守护者”内部条例的部分。
他找到了。
《秩序守护者行为准则》第7章第3-4条b款:【在不威胁诸天万界稳定性的前提下,守护者不得干预任何文明或世界的‘自然演化’及‘内部自愈’进程,即使该进程表现出异常或不可解的特征。】
林越没有去攻击守护者,也没有去提醒他。
他用尽了自己对【因果律】的全部理解,加上刚刚到手的【欺诈】法则碎片,将这条“规则”本身,作为一个“概念”,一个“数据包”,悄无声息地、不带任何主观意图地,“推送”到了守护者那庞大的逻辑矩阵中。
这就像一个程序员,没有修改核心代码,只是在系统运行时,给它提供了一个优先级最高的“参考补丁”。
守护者的符文之眼,猛地闪烁了一下。
他的逻辑矩阵中,那个代表“自然自愈进程”的判断分支,权重瞬间被提升到了最高。
【接收到高优先级宇宙法则共鸣:‘不干预’原则被触发。】
【最终判定:c-734世界的异常波动,为高概率的‘内部自愈’。干预等级下调至‘观察’。】
所有的威压,在这一瞬间,潮水般退去。
守护者深深地“看”了陈善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无法解读,似乎有疑惑,有审视,但最终都化为了绝对的“遵守规则”。
他转过身,身影由实化虚,向上飞升,最终化作一道光,融入天际,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