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警告框在林越的视野中静静悬浮,没有刺耳的警报,没有剧烈的震动,只有一种冰冷、客观的宣告。
这种感觉,林越再熟悉不过了。
就像他当年在公司,刚刚用一笔违规的预算做平成了一笔烂账,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邮箱里就收到一封来自集团总部审计部门的邮件,标题是《关于xx项目资金流向的例行问询函》。
那种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寒意,那种心脏被一只无形大手攥住的窒息感,此刻,跨越了时空,再次降临。
万剑神宗的攻击,是流氓打砸抢,虽然声势浩大,但目的明确,手段粗暴。林越可以发动囚犯们当“保安”,把他们当垃圾一样打出去。
但这次不同。
“秩序守护者”。
光是听名字,林越就知道这不是敌人,而是“规则”本身。他们不是来毁灭的,是来“审查”的。他们不会跟你讲江湖道义,只会一条条核对你的行为是否“合规”。
对付流氓,你有拳头就行。
对付审计,你得有天衣无缝的账本。
林越几乎是本能地停下了所有动作,收敛了全部气息。他那点真仙修为,在一位太乙金仙面前,就像萤火虫与太阳的区别。对方此刻正在扫描整个世界,寻找导致“因果稳定度”这一个关键kpi异常波动的源头。
赵阎的死,吴清源的上台,整个郡风气的扭转这一系列操作,在林越看来是漂亮的“企业并购”,但在“秩序守护者”的系统里,这就是一串无法解释的异常数据。一个濒临崩溃的世界,坏账率突然断崖式下跌,这不正常,肯定有人在做假账。
而他,就是那个做假账的人。
跑是跑不掉的,系统任务还没完成。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本假账,做得比真账还真。
“必须立刻进行危机公关。”林越的社畜之魂在熊熊燃烧。
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能被“审计”接受的、符合本世界逻辑的解释。
“陈善。”
一道几乎无法被察觉的神念,如同一缕微风,送入了土地庙中陈善的脑海。
正在狂热崇拜中的陈善一个激灵,立刻恢复了肃穆,仿佛随时准备接受新任务的员工。
“先生,有何吩咐?”
“情况有变,我们的‘项目’,引起了‘上级监管部门’的注意。”林越的措辞非常谨慎,“现在,立刻停止所有主动行动。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心,从‘业务拓展’,转为‘品牌故事构建’。”
“品牌故事?”陈善又听到了一个新词。
“对。我们需要一个故事,一个传说,来解释最近发生的一切。”林越的思维飞速运转,“故事的核心是,这个世界的天道并未死去,只是沉睡了。因为世间罪恶滔天,民怨沸腾,这沉睡的‘世界意志’被惊醒,开始降下它的惩罚与恩赐,拨乱反正。”
陈善瞬间明白了。先生是要将自己的功劳,全部推给一个虚无缥缈的“世界意志”。
“这个故事不能只靠嘴说,需要‘事实依据’来支撑。”林越继续下达指令,“你立刻发动你发展的那些人,将这个故事改编成评书、童谣,在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传播出去。记住,不要说得太神乎其神,要说得像是街坊邻居的闲谈,要带上‘我二舅的邻居亲眼所见’之类的口吻,增加真实感。”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我们需要一个‘天命之子’,一个被‘世界意志’眷顾的实体样本,来让这个故事显得更加可信。”
“先生的意思是”
“新任太守,吴清源。”林越做出了一个让他肉痛无比的决定,“他就是我们这次‘品牌故事’的主角。”
说罢,林越摊开手掌,那团刚刚到手、还没焐热的拳头大小的“世界本源”,在他掌心缓缓旋转。这可是他辛辛苦苦搞“企业并购”赚来的利润,是他修为增长的希望。
但现在,为了应付审计,这笔利润必须作为“公关费用”花出去。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利润搞不定审计。”林越咬了咬牙,心中滴血。
他调动真仙之力,将这团精纯的世界本源打散,化作亿万点凡人无法看见的金色光点,然后用【因果律】的能力作为引导,将其无声无息地“注入”到吴清源的气运之中。
这不是拔苗助长,而是“施肥”。林越没有改变吴清源的任何想法,只是让他原本就存在的“正派”和“仁政”之心,变得更加顺风顺水。
比如,吴清源想修一条路,第二天就有人发现了一处天然的石料场。他想提拔一位正直的下属,这位下属就恰好破获了一桩陈年旧案,立下大功。
这些“好运”,都将被民众看在眼里,成为“吴太守是天命所归”的铁证,也为“世界意志苏醒”的传说,提供了最坚实的注脚。
做完这一切,林越立刻切断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所有主动联系,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运用从天机道主那里学来的皮毛,将自己的因果线伪装成一根枯死的野草,混杂在亿万众生的因果乱麻之中,静静地等待着。
就在他刚刚藏好的瞬间。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压,从九天之上降下。
这股威压没有丝毫的感情,没有愤怒,没有杀意,只有绝对的、冰冷的“秩序”。它不像山岳压顶,更像是一套严密的逻辑程序,瞬间覆盖了整个世界,开始扫描、分析、比对每一寸空间,每一丝法则。
天空仿佛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纯净到令人心悸。
在那水晶的中央,一个由无数秩序符文和纯粹光芒构成的模糊人形,缓缓浮现。
他没有眼睛,但林越感觉自己从里到外,从神魂到肉体,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嘴巴,但整个世界都仿佛听到了他无声的质询。
秩序守护者,降临。
林越躲在因果的缝隙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躲在服务器机柜后面,眼睁睁看着集团首席技术官,带着最高权限,调出了自己所有操作日志的实习生。
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