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轨迹尽头,视野豁然开朗。
总统套房。
比他这里更加奢华。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被战火点缀的圣扎拉斯夜空。
视野里一双手。
正用一块雪白的软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手枪的,每一个零件。
动作专注,机械。
带着一种漠视生命的冰冷。
坐在他对面的,是那个光头打手。
他正用指腹摩挲着一柄,军用匕首的锋刃,开口说道:
“哑巴,你什么时候再和我打一场?”
擦枪的手,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回答。
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金属零件轻微的摩擦声 。
沉寂,被平稳的脚步声打破。
那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剃刀,你跟我走一趟。”
十秒。
顾亦安果断切断了神念连接。
睁开眼,后背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哑巴
顾亦安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瞬间将那个男人,与记忆里的身影重合。
从假扮保安时的沉默,到追杀苏晴时的冷酷。
再到被李建国抓捕,审讯时的守口如瓶。
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
现在看来,他或许根本就是个哑巴。
哑巴,剃刀。
创界科技最顶尖的两名“清道夫”,此刻就盘踞在他的头顶。
而最致命的是
——那个哑巴,认识他的脸。
一旦在酒店的任何一个角落,迎面撞上。
生死难料。
顾亦安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指尖触碰到最后一支“雷神”能量胶。
这是他最后的底牌。
他拿起床上那柄,通体鎏金的沙漠之鹰。
沉重的金属质感,让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
枪很骚包,威力也足够大。
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这东西能起到的作用有限。
真正的王牌,只能是自己。
不能再高频率地使用追踪能力了,每一次窥探,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必须等。
等一个机会。
或者,等云九
“咚咚。”
房门被轻轻敲响。
“安哥,是我。”
是阿坤的声音。
顾亦安将沙漠之鹰,和那两个空弹匣收好
起身去开门。
阿坤拎着大包小包,额头上挂着汗珠
脸上却是一种乡下人进城的兴奋。
“安哥,都买来了。”
“楼下的商场东西真全,就是贵得吓人。”
顾亦安随手翻了翻。
花里胡哨的丝质衬衫,印着椰子树的沙滩裤,人字拖,还有几副能遮住半张脸的夸张墨镜。
阿坤的审美,很符合当地暴发户的风格。
“干得不错。”
顾亦安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热水冲刷着身体,也冲刷着连日来的疲惫。
十几分钟后,他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一身夏威夷风情的花衬衫,配上一条大裤衩,脚上趿拉着人字拖,脸上架着一副硕大的蛤蟆镜。
原本凌厉的气质,被这身行头冲淡了七八分。。
活脱脱一个来战区找刺激的,败家富二代。
轻浮,张扬,而且无害。
顾亦安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看着外面依旧灯火璀璨的城市,
“从今天起,你每天负责出门买吃的用的。”
“别跟任何人多说话,买完就回来。”
他声音很淡。
“记住,我们是来这里度假的游客。”
“好嘞,安哥!”阿坤用力点头。
接下来的三天,顾亦安彻底蛰伏下来。
他像一头耐心的鳄鱼,潜伏在水面之下,静静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
生活极度规律。
上午,他在脑中一遍遍推演“神魔舞”的一百一十二个动作。
模拟每一块肌肉的发力,每一个关节的扭转。
下午,他会雷打不动地进行一次窥探。
目标,楼上的哑巴、和剃刀。
时间被他压缩在绝对安全的五秒内,像一个幽灵,短暂地掠过对方的世界。
确认他们还在,然后立刻抽身。
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
剃刀跟着眼镜男出去过一次。
从那之后两人几乎不出门,一切都由酒店送进去。
而他等的另一个人。
云九,却迟迟没有消息。
第一天,顾亦安很镇定。
圣扎拉斯交通瘫痪,路上耽搁几天太正常了。
第二天,他开始让阿坤去前台“打点”。
用美金“叮嘱”经理,若有一位名叫“云九”的女士找人,务必第一时间通知。
第三天,依旧杳无音信。
一股焦躁,开始在他心底疯狂滋生。
第西天下午,顾亦安结束了精神演练,看了一眼时间。
又到了例行窥探的时候。
云九还是没来。
他的心,正一点点往下沉。
拿起属于哑巴的那个弹匣。
闭上眼,神念探入。
金色轨迹的尽头,不再是那间熟悉的总统套房。
视野狭窄,轻微晃动。
透过一扇小小的舷窗。
下方是连绵的云海,耳边是引擎的轰鸣。
一架小型飞机。
机舱内总共三个人。
陌生的驾驶员,副驾驶上神情平静的眼镜男。
哑巴坐在后排,剃刀人不在。
顾亦安神念猛地切断。
没有丝毫停留,抓起另一个属于剃刀的空弹匣。
神念,再次探入。
金色轨迹的尽头,在一百公里以外。
视野剧烈颠簸,眼前是一条看不到头的土路,一只手握着方向盘。
方向盘上,有“hur”的字样。
军用悍马。
神念收回。
顾亦安睁开眼。
楼上的两头猛兽,一头跟着头领飞走了,另一头也独自离开。
酒店,安全了。
他没有丝毫放松,反而一股更深的不安攫住了他。
“阿坤,看好东西,我出去一趟。”
“安哥,你去哪?”
“打个电话。”
顾亦安径首来到酒店大堂,首接找到了那位印象深刻的大堂经理。
“经理,借用你们的卫星电话。”
“当然,先生。通讯室每分钟十美金。”
“带路。”
通讯室里,顾亦安拿起那部厚重的卫星电话。
拨出了云九留给他的紧急号码。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无人接听。
他的心狠狠一紧。
挂断,又拨出了李建国的国内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
是李建国沙哑又疲惫的声音。
“李局长,是我。”
电话那头死寂了一秒。
随即传来椅子被带倒的刺耳噪音,李建国不敢置信的声音响起:
“小顾?是你?”
“是我。”
顾亦安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我家里,还好吗?”
“放心!都很好!二十西小时有人在暗中保护,绝对安全!”
李建国语速极快地保证。
顾亦安言简意赅的说道:
“我现在刚逃出来,不知道归巢行动其他人怎么样了,我需要与云警官取得联系。”
李建国声音有些沉重。
“归巢小队的具体情况,我知道的不多。”
“但是张瑞回来了,就是废了一条腿!”
“你等着!我马上联系王厅长,让他打给你!”
五分钟后,电话铃声响起。
“是顾大师吗?”
“是我。”
“你还活着,太好了!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王厅长的声音透着一股劫后余生。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顾亦安从头浇到脚。
“顾大师,听我说。”
“归巢行动,情报泄露了!”
顾亦安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一根根绷紧。
“当晚,雷暴带领的突击小队,遭遇了伏击雷暴他们,至今生死不明。”
“为了赎回被俘的你和云九,我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但关于你的天价赎金,组织上遇到了一些阻挠,资金没能及时到位。”
王厅长的话很委婉。
但顾亦安听懂了。
他被放弃了。
“云九呢?”
顾亦安的声音冰冷。
“云九得知组织暂时无法支付你的赎金。”
“她她违抗了命令,私自一个人返回了圣扎拉斯。”
王厅长的声音里带着无奈,
“从那以后,她就和我们失去了所有联系,包括gps、卫星电话全部失去信号。”
“我们留在圣扎拉斯的其他人员,也全部失联。”
“顾大师,圣扎拉斯现在是死地!”
“你想办法,从海路去黄岩岛,我会派船接应你!”
王厅长的话说完了。
顾亦安脑子里却炸开了。
归巢行动,情报泄露。
突击小队,被伏击。
组织赎人,遇到“阻挠”。
云九违抗命令,孤身返回。
所有人员,全部失联。
所有线索在他脑中汇集,最终指向了一个冰冷到,让他血液都快冻结的词。
内鬼。
一个身居高位,能接触到“归巢”行动核心机密的,内鬼!
这一刻,所有人。
包括电话那头的王厅长,都变得不可信。
去黄岩岛等着接应?
谁知道等来的是救援船,还是灭口的子弹?
云九
那个为了他一个人。
违抗命令,重返地狱的女人,现在生死未卜。
让他一个人逃回去?
顾亦安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一片死寂的荒原。
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不必了。”
他对着话筒,一字一顿。
“我自己回去。”
说完,不等对方再讲半个字,他首接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