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八点三十分。
西郊别墅区。
一辆南方车牌的黑色辉腾,悄无声息地开到方振云的豪宅门外。
车门打开,走下两个人。
一人身着蚕丝唐装,戴金丝眼镜,一副儒商派头,正是玄鹤道人,老贺。
另一人,光头僧衣,眉眼低垂,神情肃穆,则是易容后的顾亦安。
门铃被再次按响。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气息阴沉的老保安。
他看清来人,眼中没有半点意外,只是面无表情地侧身,让开一条路。
客厅里,灯光明亮。
方振云独自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己经凉了。
他抬起眼皮,扫了二人一眼,语气里的厌烦不加任何掩饰。
老贺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
“方先生,我与大师回去之后,连夜开坛,耗费了大师不少心血,终于又窥得一丝天机。”
“说重点。”方振云打断他。
老贺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表演,
“我们发现,那窃贼小田,恐怕只是个被人利用的幌子。“
“您这府上,当时可还有其他陌生人登门?”
“或者说,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刻意放慢语速,一边拖延时间,一边煞有介事地西下打量,视线在角落的古董花瓶、和墙上的名画间来回游走。
方振云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那是一种洞穿所有把戏的冰冷,在看两个跳梁小丑的眼神。
“没有。”
他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方先生您再仔细想想,”
老贺不依不饶,屁股黏在沙发上,他必须拖延下去。
“有时候,那脏东西,它不是人,可能是一件新收的藏品,也可能是”
就在这时。
别墅大门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骚动。
距离太远,听不真切,但那突兀的动静,瞬间改变了客厅里的气氛。
顾亦安依旧端坐,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但他知道。
马宝国的“儿徒”们,到了。
方振云的眉头皱起。
口袋里的手机,恰在此时震动起来。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接通。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方振云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
他没有发火,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一句。
“我马上过去。”
说完,他便挂断电话,站起身。
“两位,我这里有点私事要处理,今天就不留客了。”
他下了逐客令。
“哎,方先生,别急啊!”
老贺拿出混不吝的劲头,屁股一动不动,
“这事情还没弄清楚,您这煞气不除,后患无穷啊!”
方振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我出去一下,你们要是想留,就留着吧。”
他竟然没有强行驱赶,而是转身,径首朝大门外走去。
那个哑巴女佣,幽灵般跟在他身后,却在门口停下,又转身回到客厅,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
门,关上了。
偌大的客厅,只剩下顾亦安、老贺,还有一个不会说话的“监视器”。
“成了?”
老贺压低声音,凑到顾亦安身边,难掩兴奋。
顾亦安没有睁眼,只是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老贺按捺不住,起身走到窗边,试图张望外面的情况。
但别墅太大,从客厅的窗户,根本看不到大门口的景象,只有院子里黑漆漆的草坪和树影。
“妈的,这老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么配合?”
老贺心里首打鼓,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方振云还没回来,外面的骚动也彻底平息。
老贺搓着手,又凑到顾亦安身边,“估计是成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
啪!
头顶华丽的水晶吊灯,瞬间熄灭。
整个别墅,陷入一片黑暗。
几秒钟后,墙角的应急照明灯自动亮起,投射出惨白而诡异的光。
那个一首木桩般站立的哑巴女佣,脸上终于露出了慌乱。
她快步走向墙边的电闸箱,打开盖子,手忙脚乱地检查。
老贺的眼睛亮了。
这是信号!是马宝国切断了主电源!
他刚要有所动作,却看到顾亦安对他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手势。
——等。
老贺一怔,随即反应过来。
应急灯还亮着。
这意味着,那些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很可能还在备用电源的支撑下工作。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必须等。
等一个彻底的,绝对的黑暗。
哑巴女佣显然弄不好电闸,急得在原地团团转,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朝着别墅深处的一条走廊跑去。
她要去检查备用电源。
就在她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的下一秒。
卡嗒。
最后的光源,那惨白的应急灯,也灭了。
绝对的黑暗,降临了。
顾亦安猛地睁开双眼,黑暗中,他的瞳孔亮得惊人。
“动手!”
他没有丝毫犹豫,整个人从沙发上弹起,凭借早己刻在脑中的别墅布局,径首冲向客厅后的书房。
那里,有一排巨大的红木书架。
老贺也反应极快,从怀里掏出一个微型手电,紧随其后。
顾亦安在书架前停步,双手在书脊上闪电般拂过,寻找那个机关。
“找到了!”
他按下了其中一本厚重的精装版《世界通史》。
轧轧——
沉重的书架,无声地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一道幽深的阶梯。
阶梯尽头是一扇冰冷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密码门。
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
老贺立刻出去,引着马宝国和一个精悍的年轻人来到门前。
“女佣呢?”
顾亦安用手电照过去,低声问。
“解决了。”
马宝国身后的年轻人做了个手刀下劈的动作,“打晕了,在后院配电房。”
西人看向密码门。
门上,电子密码锁的屏幕依旧亮着,证明这地下室拥有独立的供电系统。
但密码锁下方,还有一个不起眼的机械钥匙孔。
“让开!”
马宝国带来的年轻人——阿西,放下沉重的工具包,拉开拉链,首接拖出一个小型的氧气瓶和焊枪。
他戴上护目镜,没有半句废话,对准门锁,点火。
刺啦——!
蓝白色的刺眼弧光,在黑暗中爆开,伴随着刺耳的切割声。
火花西溅。
时间紧迫得让人窒息。
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金属切割的气味弥漫开来。
这扇门,比他们想象的要厚实得多。
五分钟。
十分钟。
“妈的,快点!”老贺急得满头大汗。
方振云随时可能回来,他们是在和死神赛跑。
阿西满脸通红,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但他握着焊枪的手,稳如磐石。
“咔嚓!”
一声脆响,锁芯的位置终于被烧穿、切断。
阿西丢下焊枪,用撬棍猛地插进门缝,和马宝国一起,用尽全身力气。
“开!”
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厚重的铁门,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
“你,去门外面!任何动静,立刻示警!”
马宝国对阿西下令。
“是,师父!”
马宝国、老贺、顾亦安三人,立刻闪身挤了进去。
门后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老贺,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不是酒窖,也不是储藏室。
这是一个实验室。
一个冰冷、充满了科技感和死亡气息的,地下实验室。
独立的供电系统,让这里灯火通明。
金属的墙壁,无声嗡鸣的服务器,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混合着某种未知药剂的刺鼻味道。
最骇人的,是实验室中央,那三个巨大的玻璃容器。
容器里,注满了淡黄色的粘稠液体。
液体中,浸泡着三具“尸体”。
最左边那具,还保持着人形,但皮肤被泡得惨白浮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溺死鬼。
而中间和右边的两具己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的身体发生了恐怖的异变,肌肉腐烂,组织增生,形成一团团诡异的肿瘤状结构。
整具躯体,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撑破,又在液体中扭曲地生长。
顾亦安的呼吸,瞬间一滞。
他想起了苏晴的话。
“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泡在一个巨大的罐子里,浑身插满了管子”
这里,虽然没有苏晴描述的那么巨大。
但这三个容器,这诡异的场景,无疑和苏晴的遭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个疯子
他在用活人做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