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亦安回到二十一楼。
走廊里异常安静。
工作室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壮汉,面无表情,眼神锐利。
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顾亦安眼神一凝,和他们对视了一眼,径首推门而入。
客厅里,何建军和他的管家,正襟危坐于那张鎏金沙发上。
几天不见,何建军憔悴了许多。
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
眼窝深陷,布满血丝,脸色是一种混杂着焦虑、和阴沉的灰败。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穷途末路的气息。
江小倩站在茶台边,神情严肃,大气都不敢出。
看到顾亦安进来,何建军立刻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态度谦卑。
“顾大师,冒昧来访,还请见谅。”
“何总客气了。”
顾亦安微微颔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越过何建军,走到那张象征着“师门威严”的太师椅前,大马金刀地坐下,身体靠着椅背,摆出一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他没有主动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等着下文。
在这种气场交锋的时刻,谁先开口,谁就落了下风。
何建军的笑容在脸上僵了片刻,最终还是他先沉不住气。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放在顾亦安面前的茶几上,轻轻推了过去。
“顾大师,这是说好的酬劳,二百万,一分不少。”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另外,今天来,还有一事相求。希望大师能再出手一次。”
顾亦安的视线落在支票上,却没有去碰。
听到这话,他心里己经猜到了七八分。
无非就是那个阿哲。
只是,他有些疑惑。
看何建军这副样子,不像是财务危机解除的样子。
白秀芝那么精明狠辣的女人,会这么痛快把钱吐出来?
如果何建军还有钱,又何必再来求自己?
这里面有猫腻。
顾亦安伸出手,却不是去拿那张支票。
他朝江小倩招了招手。
“小倩,去楼下银行,核对一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一记耳光,无声地抽在何建军的脸上。
何建军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尴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老管家也是脸色一变,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敢开口。
“等等等!”
何建军急忙开口,声音里透着狼狈,
“顾大师,实不相瞒我最近公司资金周转出了点问题,这账上账上暂时没到账。”
他看着顾亦安,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等找到阿哲,我保证!我用现金,双倍!不,三倍的酬劳,一并奉上!”
顾亦安脸上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空头支票。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把他当傻子耍的把戏。
“何总。”
顾亦安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寒意,
“做生意,讲的是诚信。做人,讲的是一诺千金。”
“一事归一事。我们先把上次的账结清,再谈下一笔生意。”
他站起身,走到茶台边,语气淡漠。
“我很忙。临河警局的李局长,手上还有好几个积案等着我帮忙。”
说着,他从茶台旁的一个小木盒里,拿出那张李建国给他的名片,用两根手指夹着,在何建军眼前晃了晃。
名片上,“临河市警察局局长李建国”一行烫金小字,在灯光下闪着刺眼的光。
何建军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当然知道李建国是谁!
那是临河市警界的实权人物,最近刚刚破格提拔,风头正劲!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背后竟然还有这等靠山!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威胁,而是赤裸裸的警告。
何建军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这还没完。”
顾亦安收回名片,重新坐下,眼神幽深地看着他,
“看在你我相识一场,免费送你一卦。”
他缓缓开口,一首藏头诗,带着一种玄之又玄的韵味。
“沈家有女初长成,清风拂面;”
“北辰之星耀长空,谢幕之时。”
何建军听到这句似是而非的藏头诗,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沈清!谢北辰!
这两个名字,是他埋在心底最深的秘密!
这件事,除了他和几个最核心的亲信,绝不可能有外人知道!
这天眼门的法门,果然神通广大!
这一刻,何建军心中所有的侥幸和算计,瞬间土崩瓦解。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根本就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存在。
他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低头。
“管家!”
何建军猛地回头,对着身后的老管家厉声喝道,
“去!想尽一切办法!半个小时之内,把二百万现金,提到顾大师这里来!”
“老板,可是我们账上”管家面露难色。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
何建军的声音嘶哑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就算是去借,去卖!也必须把钱拿来!”
“是!”
管家浑身一颤,不敢再多言,立刻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工作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何建军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再也不敢看顾亦安一眼。
顾亦安则神色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他对着还有些发懵的江小倩说:“小倩,给何总沏壶茶。”
江小倩回过神,连忙点头,手脚麻利地开始烧水、烫杯、洗茶。
茶香很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但谁都没有心思品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在何建军的心上敲打。
半个多小时后,工作室的门被推开。
老管家回来了,脚步匆匆,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两人合力抬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旅行袋。
“砰。”
旅行袋被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拉链拉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一捆捆崭新的红色钞票。
二百万现金。
“顾大师,钱钱到了。”老管家擦着额头的汗,“您点一点。”
顾亦安只是瞥了一眼。
“不用了。”
他淡淡地说,“我信得过何总。”
这份信任,是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显得格外讽刺。
何建军的脸色更加难看,却只能挤出笑容:“多谢大师信任。”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茶台上。
正是阿哲的那个动刮胡刀。
何建军的声音嘶哑干涩,“顾大师,实不相瞒,阿哲曾是我的心腹。”
“我本想放他一马,可没想到,这个叛徒他不仅带走了我的爱人,还骗走了一大笔钱,我动用了所有关系,都找不到他”
顾亦安的目光落在那个刮胡刀上,脑海中却闪过阿哲那双怨毒而不甘的眼睛。
看来,何建军家这潭水,远比表面上要浑浊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