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佑扫视众人，沉声道：别以为我说得轻巧，要不你们谁来试试？做决定从来都不容易，要么放弃少数人，要么大家一起完蛋。我心里也不好受，但没得选，只有糟糕和更糟糕两种结果。现在的局面比从前更难，以前我的弟兄们个个都是不怕死的硬骨头，甘愿为义赴死！可如今这些人呢？讲起大道理头头是道，键盘上称英雄，真遇到危险却贪生怕死，巴不得别人去送命，自己活下来，还骂舍己为人的是假清高——这些话我本不想说。
旁边有人不服气地嘟囔：谁不怕死？自私点怎么了？自私才有动力搞建设，难不成要学古代那些蛮子，随便被人
休佑斜眼看他：说得好啊兄弟，怎么称呼？
张子恩。
休佑点点头：张子恩是吧？你说得对，谁不怕死？除非是没脑子的才不怕。老兄见解独到啊，什么学历？
美院毕业的。
哦？搞艺术的？休佑挑眉，怎么跑来干这行了？
众人哄笑。张子恩挠头讪笑：学的是装潢设计。
休佑竖起大拇指：不错，等这趟赚了钱，正好给自己装修新房。
我不明白休佑为何突然聊起家常，却听他话锋一转：你一个学装潢的美院生，也配跟曹操谈文化？你懂什么是文化？
张子恩涨红了脸：你自己怎么不去送死？光会叫别人冒险！说得好听，还不是只准你放火，不许别人点灯！自由呢？呢？
休佑拍手：说得好！来来来，这个位置让给你，咱俩换换，看谁先完蛋。我顺势推了张子恩一把，他吓得直往后躲。
瞧瞧，休佑冷笑，你第一反应是什么？是埋怨我休佑怎么不去死，好让你活着。可我现在在做什么？我在探路，在冒险，既当指挥又打头阵——我是敢死队，不是你想象中的土皇帝。你让兄弟送死就为保住自己这条命，连狗都不如。要是我死了，你们谁能带大家出去？来啊，别往后缩！你们说说，谁有这个本事接替我？我当敢死队无所谓，反正活够了。
他环顾沉默的人群：都怂了？我相信兄弟们心里有数。张子恩，你跟洋人学文化学魔怔了？学点手艺就得了，怎么把那套野蛮规矩也学来了？自己没本事还贪生怕死，要不你单干？够自由吧？够吧？不亏待你。
张子恩脸色煞白，拼命往人堆里钻：你们不能丢下我！这还算人吗？
休佑嗤笑，我不扔下你就不算人，你不管我死活反倒有理了？行啦，吓唬你的。我不会丢下你，但也不敢保证你能活着出去。
李维生皱眉呵斥：小张，嚷嚷什么？想把跻尸引来吗？
阿勒撇嘴：啧同样姓张，和张小哥比，你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张子恩急道：他能长生不死，当然不一样！
我冷哼一声：“你晓得小哥为了救人，多少次险些丧命？就连现在，他神志不清被高烧折磨，还不忘在前头为我们清除危险。他替我们挡下多少致命威胁？剩下这点收尾的活儿，你倒嚷着怕死自私？你还有人性吗？”
十几道谴责的目光让张子恩垂下脑袋，但我分明瞧见他眼底仍闪着不服。
李维生敲了敲岩壁：“既然没人反对，我说几句。乍听小佑的话确实刺耳，但那是你们没悟透。”他环视众人，目光最后钉在张子恩身上，“正因为小佑点破会死人，你们才会绷紧神经。不说破，该走的路一步不会少，该闯的关照样得闯。人家可是曹操麾下猛将，这份警醒是救命良药！”
他忽然抬高声调：“再说说自由！”手指虚点着张子恩方向，“只顾自己那叫放肆！真正的自由得让所有人都有活路。你既然崇洋，那咱们就论论契约——我这雇主说话还算数吗？东方侠义西方骑士，哪家道理容得临阵脱逃？”他啐了一口，“选错路能回头，黑了心可没救！”
李维生这副腔调让我想起李亨利，像得扎心。虽然膈应，却不得不承认他俩骨子里是同一类人，就像平行时空的镜像。这个认知让我太阳穴突突直跳，赶紧催休佑动身。
想抽的来根烟吧。休佑突然的提议让所有人僵住。在这地界劝烟？分明是断头饭的信号。
有人开始传烟，火苗在黑暗中明明灭灭。现在松了这口气，跟认命有什么区别？
熟悉的怪声骤然响起，烟头瞬间被碾灭。休佑的声音穿透混乱：对嘛！这才像要拼命的样子！
咔嗒一声，枪栓被拉动。
就在这时，石棺阵中突然传来一声高喊：桌子！紧接着有人应道：哦豁！
我愣住了，里面竟然有人？还有桌子可用？这鬼地方居然还有活人！我疑惑地望向李维生，他摇头道：不是我的人。
休佑脸色骤变，厉声喝道：快退后！是踞尸和踬尸！
众人纷纷后撤，休佑大喊：来几个人，开棺！
但没人听从他的指令。我和眼镜、阿勒迅速冲上前去，李维生见指挥不动其他人，只得亲自上阵。休佑急促地指挥着：我抬棺山，你们所有人到棺尾，一、二、三，起！他话音未落，我们已各就各位，随着他一声令下，沉重的石棺盖被猛地掀开。这一下使猛劲，我的腰差点扭断，疼得龇牙咧嘴。
我揉着腰迅速闪开，一股猩红的烟雾地从棺中喷涌而出——那是致命的尸毒。
李维生躲避不及，吸入尸毒，休佑立即扶住他，从背包里取出急救包，用银 破他的手指和人中放血。就在此时，一具漆黑干尸攀着棺沿缓缓站起。
我吓得魂飞魄散，指着黑尸大喊提醒休佑。他一把将李维生推到我怀里：这是猛尸毒，你的血能克制，千万别让其他人碰李教授！
我懵懵懂懂地点头。我的血能抗尸毒？休佑为何如此笃定？他还知道什么？
阿勒的喊声惊醒了我：为先，发什么呆呢？
我猛然回神，拖着李维生疾退。休佑既是摸金校尉，此刻也只能信他。
只见休佑纵身跃起，将黑尸扑回棺中。那黑尸力大无穷，竟将他顶起。休佑死死压制，抽手将胸前的摸金符塞进黑尸口中，躁动的 瞬间静止。
休佑屏住呼吸向我招手。我迟疑不前，他急得连连摆手。见我停下，他忽然指向自己的脖颈。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绷带，他缓缓点头。
实在不解其意，我让阿勒扔去新绷带，却被他弹开。只得拆下染血的绷带抛去，这次他稳稳接住。
休佑迅捷地用血绷带将黑尸与自己的脖颈缠绕相连，又从腰间取下皮带钩环住尸身。他缓缓挪出棺材，先撑住棺沿，再单腿落地。
人群中爆发惊呼：是吊尸摸金！摸金校尉的绝活！
当休佑完全脱离石棺时，手中多了一块穿孔的黑玉牌，似墨玉又似黑曜石，表面布满诡秘纹路。
他轻轻放下黑尸，瘫坐在地将玉牌抛给阿勒。解开脖颈绷带卸下尸钩时，那枚摸金符始终未从尸口脱落，技艺神乎其神。
我看得目瞪口呆。他踉跄走到一旁，突然开始剧烈喘息。眼镜盯着腕表惊呼：四分多钟！你这肺是铁打的？
休佑喘息道：三尸皆醒，所有人退到棺盖上——让猛尸对付它们！
我不安地追问：“这具黑尸就是猛尸？它已经被你制服了，能对付三尸吗？”
休佑沉声道：“我自有对策。你马上带李教授爬到棺材顶上，阿勒手里的凤凰玉牌是黑曜石材质的，让他含在嘴里。千万小心李教授尸变。”
闻言，我慌忙低头查看怀中的李维生。他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暂时看不出异样，但我仍不敢松懈。
我和阿勒迅速后退，休佑则径直走向黑尸。突然，几声凄厉的惨叫接连响起，惊得我们浑身一颤——又有人被三尸拖走了。
休佑暴怒转身，破口大骂：“蠢货！让你们爬棺材，不会找靠边的吗？自己的命都不珍惜，神仙也救不了！想送死的尽管往石棺阵里冲！这点常识都没有，非要我手把手教？”
我们匆忙爬上棺盖，只见休佑将细绳与摸金符的红绳系在一起，放出长绳后攥紧绳头，纵身跃上另一口棺材，蹲守观察那具黑色猛尸。
阿勒递来玉牌。这枚薄如蝉翼的黑玉牌通体透亮，质地均匀，价值不菲。正面精雕着敛翅飞舞的凤凰，纹路细腻生动；背面透光可见凤凰轮廓，难怪称作凤凰玉牌。
我掰开李维生的嘴塞入玉牌，心中七上八下：但愿这玉牌真有奇效，可别让李教授在我怀里尸变，否则必死无疑。
542“叽嘻……哦豁……嘬吱……”
石棺阵内传出阵阵怪声，愈发焦躁急促。
我强压逃窜的冲动，告诫自己必须听从休佑指挥——此刻静止远比乱跑明智。
休佑突然发出尖锐的“哦豁”声，回声在墓室震荡。
眼镜低声解释：“别慌！阿佑在模仿踞尸叫声。踞尸是三尸之首，他这是要和它争夺控制权。”说完立即噤声。
众人屏息凝神。不多时，地面骤然涌出成群三尸：多是黏腻的跻尸，夹杂着长毛怪物与犬形异类。这些想必就是三尸真容，却不知是受阴气异变的生物还是鬼魅。
转眼间，棺下已爬满蠕动三尸，时而昂首窥探。我们死死趴在棺盖上，大气不敢出。幸亏先前遵从休佑指示，否则此刻早已全军覆没。
休佑猛然拽动绳索，迅速将摸金符从猛尸口中扯出。那猛尸失去符咒后骤然暴起，疯狂撕扯周围的三尸，抓起一只跻尸便啃咬起来，尸液飞溅，尸油顺着嘴角流淌。
成群的三尸围攻猛尸，却始终无法真正伤到它，反而畏畏缩缩地徘徊在四周，仿佛天生畏惧。休佑蹲在险境边缘，神色平静地观望着这场厮杀，稳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