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秀虎这几句带着火药味儿的话,狠狠地拍在了那些直叫唤的年轻小伙的脸上,一个个立刻臊的满脸通红。
要是在平时,他们哪个不是在村东头横着走的老油子,掰手腕都能赢两根玉米棒子,吹牛皮能吹到天上去,也能把村里的姑娘忽悠的脸红。
可真到了这连鬼影儿都没有的深山里,那点子牛劲儿,就象是撒出去的尿,屁用都没有。
风刮的更起劲了,冷空气卷着雪粒子打在人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那几个挨了骂的年轻人哪敢再吭一声,一个个的低着头挪着步子。
谁都看的出来,心气儿早就没了。
走在最前头的赵老蔫和老孙头这几个老把式,听到陈秀虎训人连头都没回。
他们的脚步不快,呼吸很是均匀,每一步都踩得很稳。
偶尔相互对视一眼,那眼神里头,带着一股子过来人看毛头小子的笑意。
陈秀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这帮半大小子就是欠收拾!
可再这么硬顶着往前走,用不了半个钟头,就得有人趴窝了。
到时候别说打猎了,能把人囫囵个儿抬回去,就算是祖坟冒青烟了。
陈秀虎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这里正好是一处背风的山坡,不远处还有几块磨盘大的岩石能挡住大部分的寒风。
他挥了挥手,“原地歇脚十分钟。”
那些早就累得蔫头耷脑的年轻人一听这话,早就撑不住了,东倒西歪的靠着树干或者石头,一屁股就墩儿了下去,连地上凉不凉都顾不上了。
“都别他娘的瘫着,给老子起来活动活动!等血不热了,你们就等着把腿撂这儿吧!”
见这情况,前面的王老三叔眼睛一瞪,朝着就是吼了一声。
几个年轻人吓得一个激灵,赶紧站了起来,原地跺了跺脚,搓着手。
陈秀虎听到有老把式开口,便没有再搭理他们,而是转身走到了前面的赵老蔫那几个老猎户跟前。
“几位大爷,这么磨洋工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我往前头去摸摸道儿,你们在这盯着队伍,别让他们乱跑。”
赵老蔫磕了磕烟锅,微微抬头瞟了陈秀虎一眼。
“你一个人去?这山里头,可认不得你那身民兵的皮。”
言下之意还是对陈秀虎这个后生有些不放心。
“恩……呼,我跟老孙陪你走一趟。”
赵老蔫站起身,将烟杆别在裤腰带上,动作干脆利落。
一旁的老孙头也吐掉了嘴里叼着的草根,闷声闷气的“恩”了一声。
他们虽然嘴上都说的瞧不上陈秀虎,但一个个心里头都清楚,魏秋生既然把指挥的担子交给了他,这时候就不能让他折了面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想亲眼看看,这个在队伍上待过的年轻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成。”
陈秀虎也不客气,点了两个民兵队上有股子机灵劲儿的年轻人,往前摸去。
“哎!你说……秀虎哥他们能找着道儿吗?”
“谁知道呢,这鬼地方,连个鸟毛都看不见。”
等陈秀虎一行五人走出了一段距离,队伍里剩下的人心里头有些七上八下的,更有几个年轻人开始小声的交谈起来。
王老三叔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听着年轻人的瞎议论,脸上很是平静。
一旁有猎户砸吧了一口烟,狠狠地开口道:“他娘的,这还没见着兔子,可……人心就快散了啊。”
“秋生这小子,胆子是真大……”
王老三叔看着远处的山林,开口嘀咕了一句。
……
另一头的陈秀虎跟在赵老蔫的身后,顺着山势,专门挑那些背着风,和草木相对茂盛的地方走。
不多时,老孙头指着一颗松树说道:“这儿,有畜生蹭过。”
赵老蔫凑了过去,在粗糙的树皮上摸下了几根灰黑色的毛发,用手指捻了捻,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这才摇了摇头。
“是头孤狼,看样子走远了,骚味儿都淡了。”
陈秀虎跟在他们身后,话不多,但眼睛却时刻观察着四周。
他在队伍里学到的侦查技巧,跟这些老猎户们靠经验摸索出来的土门道儿是两码事,但道理都是相通的。
注意观察整体的地形和风向,判断哪儿可能有活水,哪里可能成为野兽的窝棚。
约莫向前摸索了一锅旱烟的功夫,翻过一道小山梁子,眼前壑然一亮。
这里是一片凹进去的山坳,象是一个天然的簸箕,把呼啸的山风都挡在了外头,远处甚至还能看到底下枯黄的草皮。
“有门儿!”
赵老蔫那只独眼一亮,低低咕噜了一声。
这种地方,就象是一处天然的暖房,尤其是一些吃草的家伙。
陈秀虎没有说话,他打了个手势,让众人停下来,压低身子,悄无声息的向前面猫了过去。
不远处的泥地上,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几人走了过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那一串串清淅的梅花状的脚印不算大,但陷得很深。
“是狍子!”
一旁的赵老蔫和老孙头几乎的一齐喊了出来,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兴奋。
赵老蔫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把脸都凑到了那脚印上,不多时低声说道:“新鲜的!他娘的还冒着热乎气儿呢!”
“看这印子踩得乱乎劲儿,不是一两头,起码是五六只!”
老孙头也是有些激动的搓了搓手,“它们走不远,就在这附近找食吃!”
一只成年的狍子,少说也有个大几十斤肉!
那这五六只要是都包圆了,至少能让村里的锅里飘起一层油花。
眼见这两个老把式都这么激动,就连一旁的陈秀虎听到都没有那么沉稳。
现在他们已经离开大部队向前摸了好几里路了,要是现在回去喊人再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要是自己这么几个人上,应该也能行!
随即,陈秀虎猛地吸了一口凉气,迅速的扫视了一圈周围山坳的地形,脑子里飞快的盘算起来。
这个山坳三面环山,只有一个相对平坦的出口,一时间就有了计较。
他压低身子,跟赵老蔫几人小声嘀咕两句,做出了一个噤声和左右包抄的手势,压着嗓子挤出两个字:
“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