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你大舅从部队退伍复原后,就在他们队上当差,咋的,你不会是想……”陈秀莲的眉头刚松开一点,立刻又拧成了疙瘩,警剔地看着儿子。
知道自己的儿子能力强,短短几天就给家里弄来了几十块,可现在打听这些事,陈秀莲本能的就感觉他要打歪主意。
红星公社下面有九个生产队,魏秋生家所在的南塘村,就是最穷的第九队。而陈秀莲的娘家是隔壁陈家村的,属于第八队,日子要好过不少。
她这个大儿子,主意太野,她实在怕他再去捅什么篓子。
“你提你大舅干啥?我可告诉你,别打歪主意!”
陈秀莲的大哥叫陈秀虎,当年姥爷是上过抗美援朝战场的老兵,给儿子取名就盼着他能象猛虎一样。
陈秀虎也确实争气,在部队里干得有声有色,可惜赶上七五年缩减编制,只能拿着一笔退伍费回了老家,在第八生产队当了个民兵队长。
“妈,您这是想哪儿去了。”
魏秋生哭笑不得,他可是知道自己这当兵的大舅是个什么脾气。
“就你大舅那犟脾气,跟你姥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部队里就是个硬骨头,他最恨别人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你要是敢去找他走后门,他能亲手柄你绑了送公社去,你信不信?”陈秀莲越说越急,伸手就要去拽儿子的骼膊。
“妈,您这是想哪去了。”魏秋生听到这真是哭笑不得,他拉着母亲的手,好声安抚起来:“我就是想请大舅帮忙攒个局。”
陈秀莲只是个农村妇女,哪懂魏秋生口中攒个局是啥意思,也只当是他想姥姥姥爷了,找个借口回去看看罢了。
她叹了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想你姥姥姥爷了就直说,还找这么多借口,去看看也好,让你大舅也知道你现在出息了。”
魏秋生笑着点头,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回去看看?那只是顺带。
他大舅陈秀虎是退伍军人,又是民兵队长,在十里八乡说话有分量,人也正派,各个生产队的队长都卖他几分面子。
等自己那张介绍信一到手,时间就宝贵了。他必须抢在别人反应过来之前,迅速铺开摊子。
到时候,只要大舅肯出面,把几个队长请到一张桌上,自己再把供销社的介绍信一亮,这事儿就成了一半!
一来,他想请各个生产队长做背书,这样乡亲们才敢放心地把东西卖给他。
二来嘛……
魏秋生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他又想玩一把“空手套白狼”的戏码了。
家里的钱还是太少,根本不足以让他进行大面积的收购,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货收上来,等卖给供销社结了钱,再回来给乡亲们结帐!
但这事风险太大,没有足够的信誉谁能把这活儿玩明白。
但是只要大舅跟那几个队长点头,这事就有可能!
“秋生,那你这次回去上门求人办事,可不能空着手去,你大舅家虽然不缺吃喝,但礼数还是要有的。”陈秀莲见此情况,嘴上还是叮嘱几句。
“知道了妈。”
魏秋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心里有数,转身出了屋子。
这个年代上门走亲访友,提上点土货,或者是一块腊肉,那可是顶好的人情了,可是魏秋生的兜里比脸还干净,这一时间还真让他犯了难。
他挠了挠头,不知不觉走到了村头的河边。
阳光洒在河面上,映照着水面波光粼粼,几个半大的小子赤着脚,裤腿高高挽过膝盖,正弯腰在石头缝里摸索,大约是掏泥鳅或摸螺蛳。
远处,偶有几尾银白色一闪而过,瞬间就把魏秋生给吸引住了。
“对啊,黄鳝这玩意白天不好抓,但是钓鱼总没啥问题吧。”
说干就干,魏秋生转身就往家跑。
这个年代,鱼钩也是稀罕物,得花钱买,还得去县里的百货商店,魏秋生自然舍不得那个钱,他有自己的土办法。
回到家时,魏秋月乖巧地坐在小板凳上,把哥哥给她的那块水果糖用纸小心包好,没舍得吃完,塞进贴身的小口袋里,时不时还摸一下,脸上挂着甜滋滋的笑。
“妈,我用一下您的针线笸箩。”
魏秋生说着,径直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藤条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各色线团、顶针,还有用红布包着的一排大小不一的绣花针。
这些针,可是她缝补一家人衣裳的宝贝。
魏秋生小心翼翼地打开红布包,挑了一根最粗,最长的绣花针。
随后他把针放在油灯上烧红,用灶房里的火钳夹住,小心地弯成一个钩状。
针身在火钳的压力下发出“咯吱”的轻响,魏秋生屏住呼吸,手上的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一个简陋但足够结实的鱼钩便成型了。
“你这又是要弄啥?”陈秀莲见儿子风风火火进来,又看见儿子手里的东西,有些疑惑。
魏秋生把鱼钩在裤子上擦了擦,又从笸箩里扯了一段最结实的棉线,绑在鱼钩上,“我去河边给您钓条大鱼回来,晚上咱们加餐,剩下的正好给大舅提过去。”
听到魏秋生要去钓鱼,陈秀莲不放心的还是叮嘱一句:“那你小心点,别掉河里去了。”
魏秋生嘿嘿一笑:“嘿嘿,妈放心,保准钓几条大的!”
拿着弄好的鱼钩鱼线,魏秋生又在院墙角下潮湿的泥地里挖了几条肥硕的蚯蚓,用个破瓦罐装着。
紧接着来到河边折了一根手指粗细的芦苇杆做鱼竿,又找了一截干透的中空芦苇做浮漂,一套纯天然的钓鱼装备就齐活了。
南塘村旁的这条河是安仁河的支流,河面不宽,但水流平缓,水草丰茂,是鱼虾最喜欢待的地方。
魏秋生选了个水草边的回水湾,这里水流不急,最容易藏鱼。
他把活蹦乱跳的蚯蚓挂在自制的鱼钩上,甩开膀子,将鱼线远远地抛了出去,那截白色的芦苇浮漂在水面上轻轻晃了晃,便安静了下来。
十月的下午,秋高气爽,河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魏秋生靠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下,嘴里叼着一根草根,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水面上的浮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浮漂却象被钉住了一样,纹丝不动。
魏秋生也不着急。
钓鱼,钓的就是一个耐心,前世为了谈下一个难缠的客户,他能陪着对方在水库边上枯坐一整天,这点定力还是有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魏秋生换了两次蚯蚓,又挪了两个钓点,太阳都开始偏西了,那浮漂还是没半点动静。
“邪了门了。”魏秋生吐掉嘴里的草根,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道这河里的鱼都被人捞绝了?
就在他准备收杆换地方的时候,那一直静止的芦苇浮漂,突然轻轻往下沉了一下!
来了!
魏秋生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双手紧紧握住了芦苇杆。
他没有立刻提竿,而是耐心地等待着。
这是鱼在试探。
果然,浮漂点了几下后,猛地往下一拽,瞬间就消失在了水面!
就是现在!
魏秋生手腕猛地一抖,一股巨大的力道从鱼线那头传来,差点把手里的芦苇杆给拽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