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西！没问题！我到时候一早就去守着！保证拿到手！”徐明宇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
“对接好。”李飞看着他，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拿到证之前，任何环节都不能再出岔子。”他特意强调了“再”字。
徐明宇立刻明白了李飞的潜台词——王副省长虽然签字了，但谁知道他或者他下面的人会不会在最后下发环节再搞点小动作？必须盯死！
“明白！老板您放心！这次我寸步不离！拿到证才算完！”徐明宇拍着胸脯保证，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般的坚定光芒。
“行，你先去忙吧。”李飞挥挥手。
“是！”徐明宇精神抖擞地转身，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办公室门关上，再次剩下李飞一人。他重新走到窗边，暮色更深了，城市华灯初上。
他拿起桌上的烟盒，又抽出一支点燃。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
一场无声的较量，以对方卡着点施舍般的“放行”而暂时告一段落。代价是什么？仅仅是拖延了一周的时间？
不，还有那份如鲠在喉的屈辱感。但他李飞咽下了。为了项目，为了万象地产，更为了证明自己。
他吐出一口浓烟，这笔账，他李飞记下了。在这个充满机遇也充满荆棘的九十年代海南，时间，终将证明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霓虹灯下的阴影再浓，也挡不住破土而出的决心。
同一时间，省城权力核心腹地，省政府大院深处一栋独栋小楼的书房内。厚重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霓虹，只留下壁灯昏黄柔和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檀香沉静的气息，与红木家具、满墙线装书共同营造出一种内敛而厚重的氛围。
王副省长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脸上没有了平日里的官威，想起他下午签的审批报告，莫名感到一丝烦躁。
书桌前，站着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穿着剪裁合体的名牌t恤和休闲裤，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眉宇间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傲慢与戾气。
他正是王副省长的独子，王祖华。
“爸！”王祖华的声音打破了书房的宁静，带着明显的不满和不甘，
“就这么签了？这踏妈也太便宜他李飞了！我们拖了这么久，他连个屁都没放！一点表示都没有？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
王副省长眼皮都没抬，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儿子的质问让他心头那股被强行压下的邪火又窜了起来。
“不签怎么办？”王副省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冷硬，
“这是省政府专项会议上，集体表决通过的项目！白纸黑字的决议！材料齐全，程序合规！
我卡他一周，己经是极限了！再拖下去，赵立夫（赵省长）那边怎么交代？其他常委怎么看？真当上面是瞎子？”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和愠怒。
他端起手边的紫砂小杯，抿了一口早己凉透的浓茶，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本来想着拖一拖他，至少让他识相点，主动找上门来，割点肉出来，分一杯羹，或者…让他那项目里，给我们安排个‘合作方’也行。”
王副省长放下茶杯，眼神阴鸷，“没想到这小子，骨头硬得很！油盐不进！愣是扛着，连个电话都没打过来！反倒让赵为民首接过问了！”
想到赵省长可能的施压，王副省长心里更是一阵憋闷。他堂堂一个副省长，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用这种“硬顶”的方式给顶回来了！
王祖华年轻气盛，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他往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带着狠厉：
“不就是京城李家吗！在京城或许有点能量，但在海南这地界，还不是您说了算？要我说，当初就不该这么麻烦！首接找个由头，把他那项目拿过来多省事！看他还怎么硬气！”
“混账！”王副省长猛地一拍桌子，紫砂杯盖震得跳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他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刺向儿子，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警告：
“这种话也是你能说的？！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老子是谁？无法无天了？！”
王祖华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脸上依旧写满不服气。
“李家在京城经营多少年？盘根错节的关系你懂多少？真要撕破脸，你以为我们这点根基扛得住人家的反扑？赵为民为什么敢替他说话？你以为仅仅是因为项目合规？幼稚！”
王副省长盯着儿子，一字一顿，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千钧，“你动他，就是打李家的脸！况且明年大换届，我不希望出现任何意外！”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语重心长，又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祖华，你给我听好了！收起你那些无法无天的心思！
李飞这个人，不是你能随便拿捏的！他背后牵扯的东西，比你想的要深！这次，是我们棋差一招，他骨头硬，上面也有人替他说话，我们认栽！”
王祖华看着父亲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忌惮的眼神，心中虽然依旧愤懑，但也明白父亲说的是实情。
京城的水太深，李家那样的庞然大物，确实不是他们王家在海南一隅能轻易撼动的。他脸上的戾气慢慢收敛，但眼底深处的不甘和怨毒却并未消散。
“那…就这么算了？”他声音闷闷地问。
“算了？”王副省长嘴角扯出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深邃如寒潭，
“当然不能算。但动，要讲究时机和方法。”他重新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温润的杯壁，
“这次，他赢了这一局，拿到了证。但项目才刚刚开始。盖房子，卖房子，哪一步不是荆棘密布？”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片被围墙圈起来的土地。
“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等他犯错，等他资金链紧张，等他遇到绕不开的坎…那时候，才是我们出手的时机。要么让他主动求上门来，要么…”
王副省长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己经说明了一切。
“记住，”他再次看向儿子，语气无比郑重，
“不要轻举妄动！不要自作聪明去招惹他！更不要留下任何把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蛰伏，等待下一次机会。明白了吗？”
王祖华对上父亲那洞悉一切、不容置疑的目光，心头那点蠢蠢欲动的小心思终究被压了下去。他咬了咬牙，低下头：
“明白了，爸。”
“出去吧。”王副省长疲惫地挥了挥手。
王祖华默默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内外。书房里，只剩下王副省长一人。
檀香依旧袅袅，壁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