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染红了天边的云彩。挂钟的指针,无情地指向了下午五点——下班时间。
市规划局那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徐明宇坐立不安,几次想开口,看到李飞那沉静如渊、仿佛入定般的侧影,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他只能陪着等,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李飞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落在报表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脑海里翻腾着各种可能:王副省长的底线在哪里?赵省长能施加多少影响?最坏的情况要拖多久?备用方案是什么?
就在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凝固时,窗外的天色骤然暗了下来,不是黄昏的自然渐变,而是大片浓厚的乌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了夕阳的余晖。远处传来几声沉闷的雷声。
一场酝酿己久的暴雨,似乎即将倾盆而下。
就像这卡在权力夹缝里的项目,不知何时才能迎来拨云见日的契机。
时间在一种奇特的、悬而未决的压抑中滑过。8月23日那个卡在省领导签字下的星期五,像一根刺,扎在万象地产每一个人的心头。
规划局那边杳无音信,王副省长的签字仿佛石沉大海。
徐明宇每天依旧往规划局跑,带回来的只有老陈无奈的眼神和“再等等”的安抚。
公司里,大家默契地避谈两证,但那份无形的焦虑却弥漫在空调冷气都驱不散的空气里。
日子在焦灼中硬生生拖到了8月30日,星期五。下午三点,万象地产略显简陋的会议室里,长方形的会议桌旁坐满了人。李飞坐在主位,脸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今天是万象地产第一次月度总结会。
“开会。”李飞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下了会议室里细微的杂音,
“吴姐,你先说说公司资金情况。”
吴秀芬将鬓角的发丝捋到耳后,翻开手边厚厚的账本,声音带着职业性的清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好的,老板。我汇报一下截止8月30日中午的公司资金情况。”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公司总收入,3323万元人民币。”吴秀芬报出这个数字时,会议室里几不可闻地响起一丝松气声。这包括了:
“账户原有资金3万元,工行的土地贷款3220万元,工行抵押车贷100万元。”
“总支出,3270万元人民币。”吴秀芬的声音顿了顿,开始逐项细数:
“拆迁补偿款1625万元,so设计公司首期设计费100万元,未中标设计方案补偿费4万元,首期30土地出让金1380万元,购车款100万元。
拆迁施工费用8万元,地质勘探费用45万元,七月份办公、房租、水电、人员工资等杂费5万元,8月份办公等杂费3万元。”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综上,公司目前账户可用余额为:53万元人民币。
吴秀芬合上账本,补充道:“老板,目前主要供应商的款项都己按合同或约定支付完毕,暂无短期应付款压力。”
李飞点了点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知道了。明宇,你那边?”
徐明宇立刻坐首身体:“老板,我这边两件事。第一,您个人的那三百万贷款,建行那边上午正式批复了,款项随时可以划拨到您指定账户。”
他看向李飞,“这笔钱,您看怎么安排?”
李飞几乎没有犹豫,手指在光滑的会议桌上轻点了一下:
“第一,股权架构调整的服务费,20万美金,尽快打给高盛那边指定的账户。不能拖欠。”
他语气加重,“我姐李薇的面子,人家给了,让我们缓付。但有了钱,必须第一时间付清,不能让她在中间难做。信誉比钱重要。”
“明白!”徐明宇立刻记下。
“剩下的钱,先放在我个人账户。”李飞没有多说用途,徐明宇也没有多问。
“好的。”徐明宇继续汇报:
“第二件事,股权架构调整的进度。
高盛和律所那边反馈,涉及bvi、开曼和港岛三家离岸公司的注册,加上内地运营公司的股权变更手续,流程比较繁琐,时间也相对慢。他们预计最快9月底前能全部搞定。”
“嗯,时间可以接受。”李飞表示认可,“你全程配合好,文件往来、签字盖章这些环节盯紧点,别出纰漏。”
“您放心!”徐明宇应承下来,接着汇报开支预期,
“老板,接下来几个月,大的开支项主要有三块:第一,下一期30土地出让金,1380万,合同约定在明年1月底前支付;
第二,so公司的下一期设计费100万,在项目施工进度达到正负零(即地下室完成,地面一层开始)时支付;
第三,监理费按月支付,每月大概4万多。其他的就是常规的办公、工资等开支了。”
李飞略一沉吟:“土地款和设计费的大头,等开发贷下来衔接,时间上应该来得及。账户上这53万,支撑日常开支和监理费几个月问题不大。”
他顿了顿,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力量,“实在周转不过来,我个人账户里还有钱,可以先借给公司。”
这话一出,会议室里那种因53万余额带来的无形压力,似乎瞬间消散了大半。
“卫国,工程这边?”李飞的目光转向工程负责人。
王卫国是个皮肤黝黑、作风硬朗的中年汉子,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
“老板,汇报一下。现场临时活动板房(办公区和工人生活区)己经全部搭设完毕。
临时围墙完成了差不多一半,预计再有一周时间就能全部砌筑、粉刷完工。
围墙喷绘这块,按您之前的指示,己经跟市宣传部门沟通过了,预留给他们一半,做公益宣传或城市形象广告,剩下的我们自己做项目宣传。”
李飞点点头:“嗯,进度可以。宣传方案我们自己做的部分,一定要提前报给宣传部门审核备案。”
他特意强调,“虽然现在政府对工地围墙广告的监管没那么严格,但我们主动报备,手续齐全,就不怕别人找茬。省得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留下可操作的‘空间’。”
他这话意有所指,在座的人都明白指的是谁。徐明宇和王卫国都郑重地点头。
总包招标呢?”李飞问。
“就等设计院最终的施工图纸了。”王卫国回答,
“设计院那边反馈,图纸收尾工作基本完成,正在进行各专业的叠图审查,预计一周左右能全部提交给我们。图纸一到,我们立刻启动招标程序!”
“好。”李飞目光转向季子衿,“子衿,成本部。”
季子衿是个三十出头、戴眼镜、显得很干练的女性,她推了推眼镜,语速平缓:
“老板,成本部近期主要完成了监理合同的最终签订,以及拆迁补偿款、地勘费用的最终结算审核工作。
目前正在进行的是,根、与so设计公司沟通,梳理和确认未来总包招标的工程量清单内容。这项工作非常繁琐,正在全力推进。”
李飞的表情严肃起来:“工程量清单是招标的核心,也是成本控制的基石。务必做到不漏项、工程量算准、材料价格合理、施工内容描述清晰无歧义。
这是硬功夫,不能有半点马虎。清单错一点,后面施工和结算就可能出大问题,损失的可能就是几十万上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