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摇曳,将陈青山紧绷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他紧紧闭上双眼,胸腔剧烈起伏,试图将胸腔里翻江倒海般的思绪强行压下。
“借尸还魂”秘法带来的巨大可能性与未知恐惧交织缠绕,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公子,你怎么了?”一旁的李依依敏锐地捕捉到了陈青山气息中的紊乱,担忧之色弥漫在她透明的脸庞。
陈青山的眼皮颤动了一下,终于睁开。映入眼帘的是李依依带着浓浓关切和一丝无措的魂影。
他看着眼前这个失去肉身的李依依,心底那份愧疚与疯狂的念头激烈碰撞。
他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片刻的沉默,凝重得仿佛凝结了千钧重物,他凝视着李依依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地上:“依依,如果如果有一种办法能让你重新拥有一具身躯,真正地‘活着’,你愿不愿意尝试?”
话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寂静中炸响。李依依的魂体猛地一震!那双原本带着忧色的眼眸骤然瞪得溜圆,瞳孔深处掀起剧烈的风暴。
难以置信的神情瞬间吞噬了她的脸庞,十数年孤魂的漂泊,对真实触感的渴望,早已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钝痛。
此刻听到这近乎神迹的可能性,她的魂体因激动而剧烈抖动起来,声音哽咽颤抖,带着不敢置信的泣腔:“公子你你说的是真的?”
那“活着”二字,像一束灼热的阳光,刺破了她幽魂生涯漫长的黑暗。
陈青山神色异常肃穆,他用力点了点头,仿佛在向自己的话语注入重量:“你还记得在吕宋,我斩杀那个囚禁你的老妪吗”,他顿了顿,眼中闪过追忆,“我从她怀中搜出了这本古籍。上面记载着一种名为‘借尸还魂’的秘术,或许能帮你重获身躯。”
“借尸还魂”李依依喃喃低语,这几个字如同魔咒,瞬间点燃了她的渴望之火。
如果能拥有真实的躯体,结束这飘零无依、如同无根浮萍般的鬼生,哪怕只有一瞬强烈的希冀瞬间压倒了所有疑虑。
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犹豫,她透明的身影倏然矮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在冰冷的地面,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哀求和狂热的希冀:“公子!请公子成全!”
陈青山心头一沉。他早已料到李依依会渴望,这反应在他预料之中。然而,看着她此刻不顾一切跪求的姿态,他心底那抹沉重的疑虑却如铅云般迅速弥漫开来。
“依依,快起来!”他急忙伸手虚扶,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仔细斟酌之后再决定,这绝非小事!”
李依依感受到了他语气中的凝重与关切,强行压下心头汹涌的波澜,乖巧地站起身来。
但那微微颤动的魂体和紧抿的嘴唇,依然泄露着她内心的巨大波澜。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平静,像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信徒,将全部心神都寄托在陈青山接下来的话语上。
陈青山再次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口气息如同他试图排解内心的沉重。
他用最清晰、最郑重的语调,将残酷的现实一字一句摊开:“首先,这种方法据古籍记载,前无古人。它太过生僻凶险、风险极大,我完全无法预估成功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他的目光紧紧锁住李依依的眼睛,“那古籍语焉不详,施术之后会发生什么,只字未提。而最确定的一点是,一旦秘术失败——不是普通的魂体受损,是真正的、彻底的魂飞魄散!”
“魂飞魄散”四个字,如同四把冰锥,狠狠刺入李依依的心魂。那瞬间燃起的狂喜火焰,被浇上了一桶刺骨的冰水。
她仿佛能看到自己意识存在的本源在一股力量下彻底崩解、消散于虚无的场景,彻骨的寒意让她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而这深入骨髓的寒意,反而让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成为孤魂野鬼的岁月有多漫长?那没有温度、无法触碰、如同永无止境囚笼般的虚无感与其这样“苟延残喘”,不如将这残存的一切作为赌注,奋力一搏,争一个真正的未来!
一丝近乎悲壮的光芒在她眼底升起,取代了最初的激动与后来的恐惧。她的神情变得异常平静,那是历经百转千回后最终的觉悟。
她重新转向陈青山,眼神中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玉石俱焚般的坚定。那光芒锐利、冷静,却又燃烧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她再次缓缓跪拜下去,这一次的动作无比沉重而庄严,每个字都清晰而决绝,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请公子——成全!”
这一刻,饶是陈青山心思深沉,也不由得对眼前这个魂体生出几分由衷的敬佩。
这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外表下隐藏着的如钢铁般的意志和惊人的勇气。
他明白了,她的决心已如磐石般不可动摇。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也悄然爬上陈青山的心头。
抛开对李依依的情谊和责任,若能成功,让李依依依附于安倍半晴的躯体重获新生这无异于在东瀛悄然落下了一枚绝对意想不到的绝妙棋子。
“好!”陈青山的眼中也燃起了一簇火苗,混杂着期待、兴奋与对未知的郑重,“我答应你!就让我们一同去验证!看看这个世界,究竟还有多少谜底!”他的声音也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激昂。
听到这个承诺,李依依巨大的紧张感才终于找到出口,一股混杂着狂喜和释然的气息从她魂体中溢出。
她抬起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灿烂至极、却又脆弱得令人心痛的虚幻笑容。随即,那笑容又被一丝郑重所取代,她恳切地说道:“公子,无论成败依依都永远感念公子这份恩情!倘若倘若依依真的失败了”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又努力维持着平静,“依依能否最后恳求公子一件事?”
陈青山看着她强撑出的坚强,心头也是一酸,没有半分犹豫,斩钉截铁地应道:“你说!只要是我力所能及之事,我必定为你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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