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冷霜独自坐在镜前,指尖微凉,轻轻触碰着那枚符块。符纸粗糙的质感,带着一种阴冷的寒意,与她体内先天冰魄体自然散发的寒气不同,这是一种源自幽冥、带着不祥气息的冷。
“心跳如擂鼓……”她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里确实跳动得异常剧烈。并非因为恐惧悔珏,而是因为摆在她面前的抉择,关乎生死,更关乎她与周临渊之间那层看似亲密、实则脆弱的纽带。
悔珏的话,像一根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她内心最深处的不安。
“魔种寄生大法……他永远防着你……走不进他的心……”
这些字眼反复在她脑海中回响。
她不是没有感觉。
周临渊待她确实与旁人不同,给予她庇护,甚至让她参与一些机要,但那种不同之中,总隔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疏离与审视。他是天玄的监国太子,心思深沉如海,每一步都算计得精准。
收留她,固然有旧情和身体吸引的因素,但何尝不是看中了她前魔教圣女的身份和价值?
控制,是必然的手段。
信任,却是奢侈品。
而悔珏给出的条件,直指她的命脉——先天冰魄体的反噬。她最近确实感觉到神魂深处传来细微的僵滞感,修炼时,原本如臂指使的寒冰之力,偶尔会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涩。
她原以为是修炼到了瓶颈,现在想来,恐怕真是冰魄结晶开始侵蚀神魂的征兆。
白素衣前辈能挣脱,是机缘巧合,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冉冷霜,能有同样的运气吗?
再加上这次所说的三个月的寿命……
悔珏提供的秘法和出路,是她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个诱惑,太大了。
大到她几乎无法抗拒。
可是,背叛周临渊?
冉冷霜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张俊美却总是带着几分冷冽和威严的脸庞。
他或许对她有所保留,有所利用,但确实给了她一个安身之所,在她被魔教追捕、无处可去时,是他伸出了手。而且……她是他的女人。这个身份,带着某种隐秘的归属感,是她在这冰冷宫廷中,唯一能抓住的一点暖意。
“不会对他有损伤……只会让他做个梦……”悔珏的话再次响起,带着诱哄的意味。
真的只是做个梦吗?
悔珏是千年鬼修,狡诈无比,她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这符块,说不定是什么阴毒之物,旨在控制或伤害周临渊。
一旦放置,就再无回头路。
悔珏说得对,这就是把柄,从此她冉冷霜就成了悔珏手中的棋子,任由拿捏。
但不放呢?
先天冰魄体的隐患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周临渊如今内忧外患,朝局动荡,圣主虎视眈眈,他还有多少精力来顾及她的生死?
就算他愿意,他又是否有办法解决这连白素衣都差点殒命的体质反噬?
两个选择,如同两条深渊,横亘在她面前。
一边是可能的生存机会,但代价是背叛和永远受制于人;另一边是维持现状,但可能很快就要独自面对死亡的威胁,而且与周临渊的关系始终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时间在寂静中一点点流逝,殿内的光线逐渐暗淡,夜幕开始降临。
宫人轻手轻脚地进来点亮了宫灯,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却照不亮冉冷霜心中的阴霾。
她挥退了宫人,依旧独自坐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符块,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最终,对死亡的恐惧,以及对摆脱体质束缚、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渴望,压倒了对背叛的愧疚和对未知风险的担忧。
“活下去……必须先活下去。”她听到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
冉冷霜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离开了自己的房间,来到了太子的房间。
她快步走到太子那张宽大奢华的龙纹紫檀木床边。
床铺整理得一丝不苟,明黄色的锦被彰显着主人尊贵无比的身份。
她蹲下身,手指微微颤抖地掀开厚重的床垫一角。
床垫下是光滑的木板,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枚三角符块塞进了床垫与木板之间的缝隙深处,确保从外面绝对看不出任何异样。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站起身,心脏狂跳不止,手心沁出冷汗。她不敢再看那张床,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试图整理自己的表情,但镜中的那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里充满了慌乱与自我厌恶。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内侍恭敬的通传声:“太子殿下驾到——”
冉冷霜浑身一颤,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势。周临渊的身影出现在寝殿门口。
他去而复返,已经交代好了各种事物。
周临渊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卸去了朝堂上的威严冠冕,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面容略显疲惫,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仿佛能洞悉人心。
“冷霜,我回来了,事情都安排好了。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间,来到我的房间?”他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走到她身边。
冉冷霜强迫自己转过身,起身行礼,低垂着眼帘,不敢与他对视:“殿下回来了。”
周临渊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她的脸色太过苍白,行礼的动作也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僵硬。他伸手扶起她,触手一片冰凉。
“手怎么这么冷?”他微微蹙眉,握住了她的手,试图用自己掌心的温度驱散她的寒意,“可是身体不适?还是修炼出了岔子?”
他关切的话语,在此刻听在冉冷霜耳中,却如同鞭子抽打在她的心上。他越是关心,她就越是愧疚难当。
“没……没事。”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只是刚才修炼了一会儿,有些耗神。”
周临渊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没有再多问,只是牵着她走到榻边坐下。
他自己则顺势坐在了床边,那个刚刚被冉冷霜动了手脚的位置。
“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吗?”周临渊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