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辰话音落下,潜龙山脉间那两万馀修士顿时鸦雀无声。
本来是看着他好象温和可亲,人才会越聚越多。
空气仿佛凝固了。
先前恭贺真君、谄媚讨好的热烈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无声的惊愕和窘迫。
无数道目光在空中交错,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难以置信;
——这位新晋的元婴真君,竟如此直接的、明目张胆的索要好处
这也有点太不要
高天之上,州牧王晏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身居高位数百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修士,但甫一结婴就当着诸位真君和两万馀同道的面;
公然以“家乡习俗”为名打劫的,这庆辰还是头一个。
庆辰这个人,还真是有点‘奇特’。
他瞥了一眼身旁的‘闽双江’,后者也是一副想笑又强行忍住的表情。
而地面上的陈砚,心中瞬间转过了无数念头。
他身为府尹,掌管一府政务,岂能不知这“钩吾海习俗”纯属子虚乌有?
这庆辰,分明是借着新晋元婴的威势,行巧取豪夺之实,还要拉上他来做这个恶人!
他下意识就想拒绝。
但又感受到身旁州牧大人,那默许甚至略带鼓励的态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迅速权衡利弊:
拒绝一位前途无量的元婴真君,尤其是这位真君刚展示了恐怖实力,且手握重兵,绝非明智之举。
反之,若办成此事,不仅能在州牧面前表现能力,更能与这位庆将军结下一份“共同分赃”的微妙情谊。
至于底下那些修士如何想?谁在乎!
修仙界本就是弱肉强食。
念头电转间,‘陈砚’脸上已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他仿佛真是为了成全一桩美事,他对着空中拱手,声音甚至带上了几分热忱:
“庆将军所言极是!钩吾海竟有如此妙俗,正当使我‘闽江州’同道共沾真君喜气!
将军放心,此事包在本官身上,定将诸位道友的‘俸仪’与‘心意’登记造册,绝无错漏!”
他特意在“心意”二字上微微加重了语气。
与陈砚的迅速“领悟”相比,下方的工部执事钱大富,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他本就瘫软在地,听得庆辰点名,尤其是听到“俸仪名单”和“苗虫府一叙”时;
简直如五雷轰顶,吓得魂飞魄散!
他区区一个从八品的金丹执事,平日里克扣点洞府租金、收些散修的好处已是胆战心惊;
如今竟要去向这两万馀修士,其中不乏金丹巅峰、假婴、甚至法婴高手;
去收取给元婴真君的“贺礼”?
这哪里是美差?这分明是催命符!
收少了,庆真君不满意,动动手指就能碾死他;
收多了,或手段强硬了,立刻就要将这满山修士得罪到死!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双怨恨的眼睛在盯着他,日后走在路上都可能被人打闷棍、下黑手!
这分明就是‘秋后算帐’啊!
钱大富只觉得眼前发黑,冷汗从额角滚落,身体发抖。
但他敢拒绝吗?他不敢。
在元婴真君的威压下,他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
他只能用尽全身力气,以头抢地,声音嘶哑变形,带着哭腔喊道:
“卑卑职谨遵真君法旨!定定当竭尽全力办妥”
下方的人群彻底躁动起来。
一些机灵又家底丰厚的修士,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巴结‘新贵元婴’的绝佳机会。
那位最先跪倒的白发假婴老者,率先高声应和:
“真君说的是!能见证真君大道得成,乃我等几世修来的福分!奉上俸仪,聊表心意,实属应当!
我岭北张家,愿奉上品灵石十块,三阶灵草十株,恭祝真君仙途坦荡!”
他声音洪亮,带着一丝讨好,生怕动作慢了。
有人带头,立刻便有一批人跟着响应。
然而,更多修士的脸色却变得极其难看。
尤其是那些散修和小门派弟子。
他们心中叫苦不迭,暗骂这新晋真君简直比魔修还狠,刚渡完劫就迫不及待地搜刮地皮。
“这这是什么规矩?从未听过!”
“钩吾海有这习俗?我怎么不知道?”
“唉,形势比人强,元婴真君开口,谁敢说不?”
“十块下品灵石行吗?!!我全部身家也没他们这么多啊!”
“想死你就给十块。”
“这分明是巧立名目,强取豪夺!”
虽有不满,可无人敢出声,更无人敢出头反对。
空中,庆辰将下方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陈砚的识趣,钱大富的恐惧,修士们的踊跃、不甘与敢怒不敢言。
他脸上那抹温和的笑意丝毫未变。
仿佛真的只是在遵循一个美好的传统。
他庆辰能走到今天,靠的就是心狠手辣和抓住一切机会积累资源。
此番结婴,他几乎耗尽了所有积蓄,连带着军费都花了不少;
这些现成的“道友”们,自然成了他回血的第一批“目标”。
毕竟在修仙界,道友就是我粮仓啊。
“如此,便有劳陈府尹和钱执事了。”
说完,他不再多看下方一眼,转而与州牧王晏等人又寒喧片刻,谈笑风生起来。
【这一波,千万灵石肯定打不住,算是回了口血】
【对了,钩吾海那边,凝璇宗、蜀山剑宗、还有金刚禅宗等等,都得刮一点。】
最后,眼见不再有新的‘道友’赶来,庆辰便拱手告辞:
“州牧大人,两位府尹,前线军务缠身,庆某便先行一步了。今日之情,庆某记下了。”
王晏含笑点头:“庆将军自便,他日若得空闲,可来州牧府一叙。”
闽双江与陈砚也纷纷拱手还礼。
庆辰不再多言,周身灵光一闪,一道暗红色的遁光裹住其身;
宛若一道血色长虹,冲天而起,瞬间撕裂云层,消失在潜龙山脉上空。
而在他离开后,一场由‘府尹’主导、针对两万馀修士的“俸仪”征收,才刚刚开始。
为此,还调来了上千府兵。
陈砚已然拿出了官印玉简,目光扫视人群,开始划分局域。
而钱大富,面无人色地爬起来;
哆哆嗦嗦地取出登记簿册,迎接他修仙生涯中最艰难、也最危险的一次任务。
“亲娘啊,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这差事真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