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没有想到,我很快就能和她相遇
那是在一个雾气浓得化不开的下午。
我像往常一样沿着东边的山脊巡逻。
山里能见度很差,十几步外的树就只剩下模糊的影子。
西周安静得可怕,连平时最吵闹的鸟雀都没了声息,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而在白雾之中,似乎有人在看我。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脑海当中,不禁回忆起之前听到的,关于八尺大人的传说。
就在我准备折返时,一阵奇怪的声音,穿透浓雾,飘了过来。
“卜。”
我立刻停下脚步,握紧了猎枪。那声音很闷,不像鸟叫,也不像任何我熟悉的动物发出的。
“卜、卜。”
声音又响了,节奏稳定,不紧不慢。
它好像在移动,一会儿觉得在左边,一会儿又像是在右边的雾霭深处。
我努力睁大眼睛向声音来源看,除了翻滚的白雾,什么也看不见。
“谁在那儿?”我喊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带起了一点回音。
没有回答。
但那“卜、卜、卜”的声音,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更清晰了。
它不再飘忽,而是稳定地、一下一下地,朝着我这边过来了!
一股凉意瞬间从我的脊梁骨窜上来。老徐的话和笔记上的规则猛地闪过脑海。
我端起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出来!再不出来我开枪了!”
“卜。”
这一次,声音近得仿佛就在我身前几步远的雾里。
我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一个非常、非常高大的轮廓,在浓雾后面静静地伫立着,俯视着我。
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枪口微微发抖。
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
在规律的“卜卜”声间隙,我似乎听到了一点别的
像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压抑的喘息,又像是一个女人在低低地哼唱,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愉悦?
它停在那里,不再靠近,但也没有离开。就这么隔着浓雾,“陪”着我。
这种无形的对峙比首接看到怪物更让人毛骨悚然。我咬咬牙,不能再待下去了。我一边用枪指着那个方向,一边开始慢慢向后退。
我退一步,那“卜”声就响一下,不近不远,保持着固定的距离,仿佛在优雅地踱步,送我离开。
首到我退出那片浓雾区,能看清回去的小路了,那声音才终于彻底消失。
我头也不回,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小屋,反手就把门死死闩上。
我靠在门板上,心脏还在狂跳。刚才那是什么?它明明可以靠得更近,为什么停下了?还有那哼唱它当时的心情,好像并不坏?
那晚我睡得很不踏实,白天浓雾中的遭遇像梦魇一样在脑海里反复上演。那个高大轮廓的凝视,还有那带着诡异愉悦的哼唱,让我即便回到小屋锁好门,也总觉得有双眼睛在透过木墙的缝隙窥视着我。
后半夜,我被一阵强烈的窒息感惊醒了。
不是梦。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像是浸透了水的棉被,又冷又重,让我动弹不得。
我想喊,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黑暗中,我闻到一股浓烈的花香混杂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气息的味道。
很好闻,但是很明显,这气味不属于活人。
然后,我感觉到了一缕冰冷、湿漉漉的长发,垂落下来,搔刮着我的脸颊和脖颈。
“卜。”
那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响起的。
低沉,带着嗡鸣,不再是隔着墙壁或浓雾的遥远声响,而是真真切切地、就在我的枕边!
鬼压床!
八尺大人!
恐惧像冰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全身,我拼命想挣扎,想伸手去抓放在枕边的猎枪,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找到你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从深水底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首接钻进我的脑海。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是首接在我意识里响起的声音。
是八尺大人!她进来了!
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压在我身上的重量似乎调整了一下,那湿冷的长发在我颈间蹭了蹭,动作
动作竟带着点猫一样的亲昵?
“你的故事”那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扭曲的、模仿来的好奇,“好听”
是因为我读的小说?
“为什么救她?”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清晰的、不悦的起伏,甚至能听出一点委屈,“她是假的”
她在说那个女鬼?
她是因为我救了那个假的女鬼而不高兴?
为什么会有委屈,是我感受错了吗?
“我才是”冰冷的气息更近地喷在我的耳廓上,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宣告,“你的听众。”
一只冰冷彻骨、异常巨大的手,轻轻抚上了我的侧脸。
那触感不像是人类的皮肤,更接近潮湿光滑的玉石。
她的动作很轻,甚至带着一种笨拙的、试图模仿温柔的意味,但其中蕴含的绝对力量和控制欲,让我骨髓都在颤栗。
“以后”空洞的声音带着心满意足的喟叹,“接着读给我听”
每一个字落下,都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扣在我的灵魂上。
她就这么压着我,时而用脸颊磨蹭我的头发,时而用指尖描摹我的五官轮廓,像是在确认、在把玩一件她寻觅己久、终于到手的专属藏品。
那浓烈的花香几乎要将我溺毙。
我不知道这种令人窒息的“亲密”持续了多久,首到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
身上的重量和那冰冷的触感开始慢慢变淡。
“下次”消散之前,她在我耳边留下最后的低语,带着孩童期待糖果般的雀跃,却又冰冷刺骨,“再听你读”
那股压迫感和冰冷的气息终于彻底消失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