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国贸顶层公寓里一间新开辟出的小型私人办公室。
这里，不处理“并夕夕”千亿帝国的繁杂庶务，也不管“音符跳动”里日活破亿的流量风云。
这里，只属于沈瑶。
是女王用来处理她“私人爱好”的游乐场。
阳光穿透百叶窗的缝隙，在光洁如镜的黑檀木桌面上，切割出几道明亮的金线。
顶级手冲咖啡豆被研磨后散发出醇厚焦香。
沈瑶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纽扣松松地解开两颗，露出一段白得晃眼的精致锁骨。
乌黑的长发被一支檀木簪子随意地挽在脑后，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垂下来，随着她的动作轻轻地晃动，挠得人心痒。
她踩在柔软的厚地毯上，正站在一面巨大的电子信息墙前，饶有兴致地看着全球股市的实时动态。
红的，绿的，在她漂亮的桃花眸里，投下一片冷静又迷人的光。
“叩叩叩。”
敲门声响起。
她新招的私人助理，一个叫lda的金发混血女孩，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走路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
“沈总，”
lda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古怪，“有位自称是‘华夏第五代导演’的先生，想要见您。”
沈瑶眼皮都没抬，纤细的手指在触摸屏上轻轻一点，将一只濒临跌停的科技股加入了观察列表。
“不见。”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
lda脸上露出一丝为难。
“他说……他叫郭景明。
托了港圈的杨老板，还有沪圈的黄先生，十几道关系，才问到您这个办公室的地址。”
郭景明？
哦，想起来了。
十几年前，拍过两部在国际上拿过奖的文艺片。
后来……好像就销声匿迹了。
一个早就被时代浪潮拍死在沙滩上的前浪，竟然能把手伸到她这里来？
有点意思。
“让他上来。”
沈瑶终于转过身，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地抿了一口。
……
十分钟后，极简风格的私人会客厅里。
沈瑶整个人陷在宽大的白色真皮沙发里，两条笔直修长的腿随意地交叠着，姿态慵懒又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对面的男人，看起来四十岁出头，身材瘦小，却穿了一件明显大了一号的阿玛尼西装，袖口磨得有些发亮。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黑框眼镜，镜片厚得像啤酒瓶底。
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与周遭的奢华格格不入的落魄与……偏执。
他就是郭景明。
眼睛亮得吓人！
像两簇在黑暗里燃烧了太久，即将烧尽自己所有养分的火焰！
“沈总！”
郭景明几乎是扑到茶几前的！
他将一份装帧得极其华丽的剧本，“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动作之大，让杯子里的咖啡都晃出了圈圈涟漪！
“《小时代》！”
他指着封面上三个用烫金工艺印出来，俗气又嚣张的大字，唾沫横飞！
“沈总！我跟您说！这将是一部划时代的电影！”
“它将彻底定义未来十年，属于我们华夏年轻人自己的观影时代！”
他激动地打开随身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立刻就跳出了一个做得花里胡哨，充满各种奢侈品logo的ppt。
“您看！lv！chanel！爱马仕！prada！”
“我电影里的每一个角色，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必须是顶奢！”
“我要给现在的年轻人造一个梦！一个纸醉金迷，触手可及的梦！”
“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上流社会！什么是真正的……欲望！”
郭景明越说越亢奋，脸涨得通红，仿佛他不是在拉投资，而是在布道！
他滔滔不绝地，描绘着一幅俊男靓女，在用金钱堆砌起来的浮华世界里，爱恨纠葛，醉生梦死的奢靡画卷！
沈瑶没说话。
她只是拿起看起来比砖头还厚的剧本，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
指尖翻飞，书页在她手中哗哗作响。
可笑。
她心里只有这两个字。
塑料姐妹花，为了一个男人撕得头破血流？
富二代开着跑车，在雨里声嘶力竭地喊“你爱我还是爱我的钱”？
就这？
这叫上流社会？
这叫欲望？
简直是幼儿园小孩子的游戏。
她真实的人生，随便拎出来一天，都比这剧本里打生打死的一整部电影，要精彩刺激一万倍！
她见过的权谋，玩过的手段，经历过的背叛与忠诚，哪一样不比这上面矫揉造作的“青春疼痛”要来得更惊心动魄？
沈瑶的眼底，浮现出一抹讥诮。
她刚想合上剧本，叫lda送客。
指尖却猛地顿住了。
一行加粗的黑体字狠狠地扎进了她的瞳孔里！
【核心商业逻辑：精准收割！】
【目标受众画像：二三线城市，年龄15至25岁，对上流社会生活充满窥探欲，对奢侈品牌有初级认知，渴望通过消费实现阶级跃迁幻想的……年轻女孩。】
！！！！！！！！！！！！！
一瞬间！
沈瑶所有对剧情的轻视与不屑，褪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想起了程昱。
想起了她刚进程氏，那个男人手把手教她的第一课。
“沈瑶，记住。”
“永远，都不要用你自己的喜好，去判断市场的需求。”
“你的审美，你的品味，对于庞大的市场来说，一文不值。”
“你要做的，是放下傲慢，俯下身去，听清楚他们……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这个郭景明，或许不是一个好导演。
但他绝对是个洞悉人性的疯子！
是个天生的……产品经理！
他太清楚，被困在平凡生活里，渴望着一场不属于自己人生的女孩们，最想要的是什么了！
她们要的不是深刻的剧情，不是精湛的演技！
她们要的，就是一个华丽的橱窗！
一个可以暂时逃离现实，尽情投射自己所有不甘与幻想的……白日梦！
而这个梦，可以用一张张电影票，精准地量化成钱！
“沈总！您相信我！”
郭景明见她半天不说话，眼神里的火焰渐渐有些暗淡，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孤注一掷的哀求，“这部电影，稳赚不赔！
它一定会爆！”
会客室里，沈瑶缓缓地将手里的剧本合上了。
“啪嗒”一声。
清脆，利落。
像女王手中权杖落下的声音。
郭景明的心猛地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他紧张地看着眼前这个美得像妖精，气场却强大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年轻女人！
等待着最终的答复！
沈瑶缓缓地抬起眼。
眸子里早已没了半分的讥诮与不耐。
只剩下让郭景明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玩味。
她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笑容颠倒众生，又危险至极。
“剧本，”
“我留下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早已汗流浃背的男人。
“三天后，”
“我会给你答复。”
说完，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
转身走出了会客厅。
只留下一个让他心脏狂跳又坐立难安的纤细背影。
郭景明走了。
带着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被吊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巨大煎熬。
会客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沈瑶踱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脚下，是整个京城最繁华的cbd。
车流像金色的蚂蚁，在她脚下，川流不息。
曾几何时，她也是这些蚂蚁中的一只，为了获得一张进入名利场的门票，挣扎，奔走，看尽了资本的脸色。
而现在……
她，就是资本本身。
她手握着，决定一个项目，一个人的生杀大权。
这种感觉，真好。
沈瑶拿出手机，葱白一样的手指在屏幕上飞速地点了几下。
电话拨通了。
“喂？”
听筒里，传来程昱无论听多少遍都能让她心尖发麻的低沉嗓音。
沈瑶笑了。
声音里瞬间就褪去了女王的冰冷与疏离，带着几分狡黠与撒娇的甜腻。
“老公，”
她的声音又软又黏。
“有人给我送钱来了。”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像只故意亮出爪子试探的小狐狸。
“你说……”
“我要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