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黄蜜蜜就爬了起来。
她忍着身上的酸痛，对正准备出门溜达的黄开山说道：“爹，咱家那把镐头松了，我想出去到表姑家借工具紧一紧，晚点回来。”
黄蜜蜜有个远房表姑嫁到了小河屯，其实也关系很远了，几年也走动不了一回，但现在成了她唯一的借口。
黄开山斜了她一眼，没好气说道：“就你事多，快去快回，敢在外头磨蹭，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他现在看这个闺女，就象看一个即将到手的五十块钱和一百斤粮，只要不出格，别的事情也懒得管。
黄蜜蜜应了一声，赶紧溜出了门。
她没直接去小河屯，而是绕道先上了后山，找到那个山洞，把里面所有藏着的草药拿出来。
不管好的坏的和发没发霉，都用一块破布包好揣在怀里
那包东西不少，也挺沉的，带着泥土和淡淡的霉味，现在却是她全部的希望。
她一路小跑，专挑人少的小路走，就怕遇到熟人。
怕啥来啥，刚走到村口老槐树下，就撞见了正在那嗑瓜子闲扯的马寡妇。
马寡妇三角眼在她身上转，尤其是她怀里那明显鼓囊囊的地方：“蜜蜜，这一大清早的干啥去呀？还挺着急的。”
黄蜜蜜心里一紧，下意识捂住胸口说道：“马婶儿，我去小河屯我表姑家，借个镐头。”
马寡妇凑近一步，冷笑一声：“你蒙谁呢，去借镐头用揣这么大一包东西，鼓鼓囊囊的，别是又偷摸弄了东西想往外倒腾吧？让你爹知道了，你说怎么收拾你。”
黄蜜蜜又气又怕，但也不敢翻脸：“没有，就是几件我姑上次落我家的旧衣服，让我给捎过去。”
她不敢再多待，生怕被马寡妇看出破绽，低着头说：“马婶儿我先走了，我爹等着用镐头呢！”
说完，她几乎是跑着离开了村口。
马寡妇在她身后啐了一口瓜子皮，撇撇嘴说：“哼，小蹄子一天天神神叨叨的，准没干好事，等把你卖去老王头家，到时候看你还咋蹦跶！”
黄蜜蜜一路也不安心，总觉得背后有人。
好不容易摸到小河屯，打找到那个收山货的老光棍家，还是那低矮的土坯房。
她敲开门，那干瘦老头一看又是她，再一看她怀里那大包袱，脸色也不好看。
等黄蜜蜜把破布包打开，露出甚至带着霉点的草药时，老头的脸拉了下来：“我说丫头，你这不是糊弄我吗？”
老头用手扒拉着那些草药，捏起一根带着灰绿霉斑的柴胡，嫌弃地扔到一边说：“这都发霉了，药性都没了，拿去喂猪猪都不吃，还有这些，晒得半干不湿的，存心让我压仓底长毛啊？”
黄蜜蜜急得快哭了，哀求说道：“大爷，您行行好吧，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挖的，您看看这些好的，品相还行，您就收了吧，价钱低点也行。”
老头眯着眼，掂量着那包草药，慢悠悠说道：“就这堆破烂，好的没几根，大部分不是没晒透就是发了霉，给你八毛钱吧，爱卖不卖。”
黄蜜蜜心都凉了，她冒着被野猪咬和被家里打的风险，辛辛苦苦攒了这么久，就值八毛钱？
可她知道，除了这里她没别处可去，公社收购站更压价，而且风险更大。
她几乎是在乞求了：“大爷，八毛也实在太少了，您再加点吧，您看一块行不行？”
老头也不想和她废话，不耐烦地摆手说：“就八毛，多一分没有，你不卖就拿走吧，别眈误我工夫。”
黄蜜蜜看着老头，颤斗着手，接过了票子，那钱烫得她手心发疼。
回去路上，她经过一个面前摆着几把干草药的老太太时，忽然停下了脚步：“奶奶，您这儿有没有那种吃了能让人身上起红点子，看起来象重病的药？”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只是从身后一个破布袋里摸索出一个小纸包：“土茯苓粉混了点辣蓼草，少吃点拉肚子，会起红疹，量大了遭罪，两毛钱。”
黄蜜蜜想了一下，然后就数出两毛钱递过去，把那个小纸包拿回来。
回去的路上，她的精神一直没安稳下来，路过一个小土坡的时候脚下一滑摔了出去，膝盖磕在一块石头上，裤子顿时撕开一个口子。
虽然很疼，但她根本不敢哭，只撕下一块破布摁住伤口止血，然后慢慢地往家里挪。
刚进家门，她就看到黄开山正在那儿磨刀，象是准备砍柴。
可一见到她这副样子，火气立刻窜了上来。
黄开山跑过来指着她鼻子骂道：“你真是个败家东西！出去借个镐头还能把裤子刮破，这裤子不要布票吗？老子看你是皮痒了！”
黄蜜蜜现在顾不上疼，甚至也不怕挨打，满心只想着怀里藏着的钱和药粉千万别暴露出来，小声说道：“爹，我不是故意的，路上滑，我只是摔了一跤，我以后肯定会注意。”
黄开山看着她那样子更是来气，吼道：“你怎么不摔死在外头？再说，老子让你干什么去了？你借的镐头在哪呢？”
黄蜜蜜这才想起来，光顾着卖东西和买药粉，出去借镐头的事全给忘了。
她想编个理由，一时却编不上来。
黄开山见状更加冒火，顺手抄起烧火棍骂道：“镐头没借来，裤子还破了，老子今天非让你长长记性！”
黄蜜蜜抱着头在墙角蹲下，顾不上身上的疼，只紧紧感受着怀里的六毛钱和那包药粉，这是她唯一的一点希望。
挨打是疼，可比卖给老王瘸子强，这顿打也不是不能忍。
等到黄开山打累了，回屋之后，黄蜜蜜才爬起来挪到灶堂旁边，把那六毛钱和药粉藏进灶台后面的砖缝里。
做完这些，她才感到身上疼得厉害，心里一片茫然，就剩这六毛钱和一包药粉，而且药粉还不知道有没有用，难道真的能救她吗？
过了没几天，黄蜜蜜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走路仍不得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