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傍晚，她正在院子里劈柴，就听着隔壁那个马寡妇又和儿子嚷起来了。
“你个死孩子，那粮食你也敢乱动？过年留着包饺子用的，你不知道吗？现在动了，过年的时候难道喝西北风啊。”
她儿子也是无奈顶嘴道。
“我就想换点烟抽，哪知道那王八蛋坑我，拿了咱的粮食却不给我烟，这事太过分了。”
马寡妇听完这话又哭了起来。
“你让我咋活呀？你说我一个寡妇拉扯孩子本来就不容易，遇到的还是你这样的败家子啊！”
黄蜜蜜心里清楚马寡妇家的情况，儿子不争气。
她又想起来小河屯那边有户人家，老人病了需要钱，想便宜卖掉一对银镯子，只要六块钱，比收购站的价格低了很多。
尤豫了一会，她趁晚上到马寡妇家的窗底下低声说道。
“马婶，您忙着了吗？有点儿事儿跟您说。”
马寡妇显然是刚刚哭完，出来说道。
“你想干啥呀？是不是看我家笑话？我告诉你，没有什么笑话给你看的。”
她这个样子让黄蜜蜜也是觉得有些无奈。
“我听说小河屯有户人家在卖镯子，是银的，一对只需六块钱，成色也不错，您看您要是能凑一下，或者拿东西换，要是给他们买回来，再转手给供销社卖过去，说不定能赚点差价给您应应急也说不定，您觉得呢？”
马寡妇上下打量着她说道。
“你又是在哪听来的这个事儿？真的假的呀，你可别拿这个事儿忽悠我。”
黄蜜蜜也不敢说的太多，编了个理由说。
“我前几天听人家唠嗑的时候说的，那人家姓赵，好象是村东头井旁边的，你要是不信啊，就当我没说过，反正呢我就是跟您提一嘴，也是想要给您帮个忙，您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之后她就直接回家了，也没有再等太多。
她根本不是想帮马寡妇，其实就是想知道马寡妇如果事儿办成了，是不是会念她一点儿好。
哪怕给个一两毛的跑腿费，对她来说也是一个积蓄。
过了两天，马寡妇居然真的偷偷塞给她五分钱，虽然脸还是拉着。
“拿着买块糖吃，别到处瞎说，这种事儿算是投机倒把，说出去对你没什么好处。”
黄蜜蜜攥着那枚还带着马寡妇体温的硬币，虽然少，却是实实在在属于她的。
无论如何，这个钱也不能让家里知道，不然又会象上次一样了。
但是对于她来说，想把钱藏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黄光宗不知从哪儿听说她帮马寡妇牵线的事情，晚上吃饭时说。
“咱们家出了个能人了，都会当中间人捞好处了，挣了多少钱啊？拿出来给爹和弟弟看看呗。”
黄耀祖立刻跟着起哄。
“就是，赔钱货还敢藏私房钱？拿出来，不然的话，爹说不定会打断你的腿。”
黄开山虽然没说话，但死死盯着黄蜜蜜。
黄蜜蜜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捂住了口袋，那五分钱还没捂热乎。
“我没有，你们别瞎说，我什么都没有干。”
“没有？”
黄光宗一把揪住她的骼膊说。
“搜她身，等搜出来之后，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黄耀祖也扑上来，两只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
“我没有，你们放开我，我好歹还是你姐，你怎么能这样过分。”
忽然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是黄开山，他黑着脸骂道。
“反了你了，什么解不解的，你这个赔钱货还敢和儿子比，有钱就交出来，以前是不是跟你说过，老子养你这么大，你挣的每一分都该是老子的。”
很快那枚五分钱的硬币从她衣缝里掉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黄光宗捡起来晃着。
“还说没有，那这是什么？爹，你看看吧。”
黄开山一把抢过钱，揣进自己兜里，指着黄蜜蜜的鼻子骂道。
“以后再敢背着我弄钱，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赶紧滚去刷碗！”
黄蜜蜜趴在地上，心里比脸更疼。
夜深，她摸着红肿的脸颊，眼泪流进破旧的枕头里。
靠小打小闹的传话，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她得想办法挣到更多，挣到能让黄开山都不敢轻易动她的资本。
她想起了后山的草药，邻村小河屯那个地下贩子，听说还在收山货和草药，价钱比公社高。
上次让黄皮子把自己骗了一次，这回绝对不能再上那个当，不过这个路子应该是没有错的。
风险很大，要是被村里人抓住，少不了挨批斗，要是被家里发现也不敢想后果，但她没别的路了。
她开始利用一切上山砍柴、打猪草的机会，偷偷查找草药。
她没有工具，只能用树枝和石头挖，手经常被划破。
挖到了也不敢带回家，藏在山坳里一个石缝里，上面盖些枯枝烂叶。
这次，她不敢再找黄皮子了。她决定自己冒险去一趟。
找了个黄开山让她去邻村亲戚家借簸箕的借口，她揣着那包草药，绕了远路往小河屯走去。
一路上生怕遇到熟人，好不容易摸到小河屯，打听着找到那个据说收山货的老光棍家。
她敲了敲门，一个老头打开门看着她。
“你找谁？”
“我听说您收山货和草药。”
黄蜜蜜把怀里的布包拿出来，打开一点。
老头看了看，用手扒拉了一下，说道。
“恩，柴胡、黄芩，品相还行就是晒得不太干，小丫头，你自己挖的？”
黄蜜蜜紧张地点点头。
“按规矩，这种晒得半干的，价钱得打折扣，这些给你三毛钱吧。”
黄蜜蜜心里一喜，这比她预想的还多点，她赶紧点头。
“行，价格您说了算。”
老头数出三张皱巴巴的一毛钱票子递给她。
黄蜜蜜接过钱赶紧塞进最里面的衣服口袋，连声道谢，然后转身就跑。
然而，她低估了黄光宗和黄耀祖的嗅觉。
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黄光宗就凑了过来。
“咦？你身上啥味儿？一股子土腥味加药味，刚才你去哪里了，是不是又去后山挖那些烂草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