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开山正在气头上，一听还有黄耀祖的事，更是火冒三丈，尤其是听到腿瘸了吃不着这种话，感觉格外刺耳。
这好象在提醒他小儿子已经是个半废人，他抄起扁担，没头没脑地先朝离得近的黄光宗抡去，嘴里骂道。
“不争气的东西！还敢拉扯你弟弟，你这个混蛋。”
黄光宗被打得嗷嗷叫，黄耀祖见哥哥挨打，本来还有点幸灾乐祸，却见黄开山打了几下后，红着眼珠子也朝他来了。
“还有你，你个瘸腿的还不安生撺掇你哥惹祸，老子打死你！”
黄耀祖拄着拐棍躲闪不及，腿上屁股上挨了好几下，疼得他哭爹喊娘，心里又委屈又恨。
“爸，我真没有，他们都是在冤枉我。”
恨他爸偏心不分青红皂白，更恨黄光宗胡说八道。
黄蜜蜜站在院门口，看着这兄弟相残、父子反目的一幕，心里畅快极了。
对，就是这样。
她刚才在黄光宗跑进来时，就悄悄凑过去低声快速说了句。
“光宗，爸最疼你，你就说是耀祖腿瘸了心里不痛快，撺掇你的。”
果然，黄光宗这个没脑子的，一下子就领会了。
最终，黄开山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赔出去小半袋玉米面，才把村民送走。
他看着空了的粮袋和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气得浑身发抖。
黄光宗趴在地上哼哼，眼神闪铄，黄耀祖则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瞪着哥哥和黄开山。
这时，黄蜜蜜慢慢走过去，蹲在黄光宗旁边，装作帮他拍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边的黄耀祖听见。
“光宗，你也别太怪爸打你，爸也是没办法，耀祖现在这样腿脚不利索，心里有火也正常，你当哥哥的多担待点，就是可惜了那白面馍馍，唉，要是你没听他的，自己去，说不定现在都吃上了。”
她句句看似劝和，实则句句都在往黄耀祖的心窝子上戳。
黄耀祖听得清清楚楚，他盯住黄光宗说道。
“黄光宗，你听见没，连赔钱货都知道是你赖我，你等着我跟你没完！”
黄光宗本来还有点心虚，被黄耀祖这么一瞪一吼，加之刚才挨打的怨气，也梗着脖子骂回去。
“就没完怎么样，你这个瘸腿鬼扫把星，以后有啥好事都不带你。”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个小子不顾身上的疼，又开始隔空对骂起来。
黄开山看着这兄弟俩彻底撕破脸，只觉得头痛欲裂，怒吼一声。
“都给我闭嘴，再吵今晚都别吃饭，看你们知不知道饿。”
黄蜜蜜默默地退到一边，低着头。
挑拨离间，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瘸了腿的黄耀祖，就象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而黄光宗又是个蠢的。
以后，这俩兄弟互相制衡，她的日子，或许能好过一点点。
她轻轻呼出一口白气，看着院子里那对互相瞪眼、恨不得吃了对方的兄弟，觉得这西北风好象也没那么刺骨了。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别人家再怎么穷，好歹也想办法弄点油腥，有点过年的热乎气儿。
可黄家，屋里屋外都冷得跟冰窖似的。
黄开山蹲在门口，心里憋闷得厉害。
往年在京市，这时候早就张灯结彩，大鱼大肉摆上桌了，哪象现在，连顿象样的饭都吃不上。
他越想越气，回头瞅见正在默默扒拉野菜粥的黄蜜蜜，火气噌就上来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个丧门星，要不是你，老子能落到这步田地，大过节的看着你就晦气！”
黄蜜蜜端着碗的手一顿，没吭声，心里却冷笑：自己没本事，就会拿闺女撒气。
黄光宗舔着碗底，眼巴巴地问。
“爸，咱晚上能吃肉不？就一点点也行啊，元宵节没有元宵吃，有点荤腥也行。”
黄耀祖也咽着口水，跟着点头。
黄开山冷笑一声。
“老子还想吃龙肉呢，哪来的钱？工分换的粮食能糊口就不错了，你们两个小讨债鬼，要不是你们惹是生非，能赔出去那半袋玉米面？”
兄弟俩被骂得缩了脖子，不敢再吱声，但眼神里全是埋怨。
互相瞪了一眼，都觉得是对方害的。
黄蜜蜜看着这一幕，心里有了主意。
她放下碗，小声对黄开山说。
“爸，我听说村东头老河沟那边，冰窟窿底下有时候能摸到冻僵的鱼，虽然小了点，但好歹是口荤腥，要不我去碰碰运气？”
黄开山斜眼瞅她，说道。
“就你？别鱼没摸到再掉冰窟窿里淹死，老子可没闲钱给你收尸！。”
话是这么说，但他也没反对。
万一真能弄点鱼回来，这元宵节也能有点滋味。
黄蜜蜜要的就是他这态度，她裹紧那件破棉袄，拿起一个破篓子和一根粗树枝，顶着寒风就出了门。
村东头老河沟早就冻得梆硬，黄蜜蜜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用树枝费力地凿开一个不大的冰洞。
她知道这里大概率是摸不到鱼的，出来主要是为了避开那令人窒息的家，顺便实施她的下一步计划。
黄蜜蜜在河边磨蹭了快一个时辰，直到手脚都快冻僵了，才拖着空篓子往回走。
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黄开山正在骂两个儿子。
“两个废物，连个对联都不会贴，我要你们有啥用。”
原来是黄开山不知从哪儿弄来两张红纸，想让儿子写个福字贴贴，沾点喜气。
可黄光宗和黄耀祖，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拿着毛笔跟拿烧火棍似的，把红纸涂得乱七八糟。
黄蜜蜜心里一动，机会来了。
她怯生生地走过去，看着那两张被糟塌的红纸，小声说。
“爸，我，我好象见外公写过字，我能试试吗？写的行不行？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先试试，要是不行再说。”
黄开山正在气头上，一听更火了。
“你？你个赔钱货凑什么热闹？滚一边去，到时候把纸都浪费了老子还得抽你也换不回那浪费的纸，你是嫌家里钱多还是怎么着？”
黄光宗正被骂得抬不起头，立刻把火撒向黄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