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育良却是不慌不忙的喝着瑞金同志送的茶叶。
“学长,古人云,长江为江,黄河为河,黄河水势过猛,冲堤毁田,长江水势舒缓,纳百川而不拒。
故而,黄河需有堤坝束之,有沟渠导之,不可任其泛滥。
长江亦然,虽其流舒缓,然y却易生瘀堵,以至河道壅塞,浊流横生。”
老学长听明白了,“你打算以柔克刚?”
高育良继续否认,“非止刚柔,黄河之刚,需长江之柔以济,长江之柔,需黄河之刚以清。
欲让政治生态稳定,其内核就在平衡二字,然,所谓平衡,不是各退一步的苟且,而是让黄河不溃堤,长江不壅塞。
让黄河冲淤塞,却不毁田亩,让长江稳根基,却不养沉疴,如此,江河相安,水行其道,便有长治久安的稳定。
学长,你说如果失了平衡的江河,最终会怎么样?”
言尽至此,老学长算是明白了。
嘴角勾起一抹轻笑,“若是江河失衡,那便是大难!黄河无堤,必然泛滥成灾,长江不疏,必然淤塞成患!”
“没错,黄河清则长江稳,长江顺则黄河宁,黄河守其道、长江循其规,两水并行、相互牵掣,方能灌溉社稷、泽被万民。
可要是有人想要搅浑黄河,截断长江,会怎么样?”
高育良眼中闪过一抹算计。
老学长很是满意的附和,“那……便是结党营私,意图恃权乱政!如此逆天而行之辈,必重拳出击,祛其邪,正其位!”
“是啊,所以我退的一步,不是真的要退,而是为了明日之进!我要他们来提名我!”高育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让敌人来拉自己上去,这种胜利品起来才有滋味儿。
“你是要借换届之机,给他们安插人手的机会,甚至我们还要推波助澜!一旦沙家帮做大,本地派势微,平衡失调……呵呵,育良,你这是要杀人诛心啊。”
老学长明白了高育良的意图。
一旦上面察觉到沙家帮做大,压制住了本土派系,必然要对沙家帮重拳出击。
而沙家帮想要不挨打,就必须要保证局面恢复到平衡状态!
但是呢,学院派和赵系的人就是不提名,坐不住的只会是沙家帮的,他们不想挨打就必须提名高育良。
因为沙瑞金空降了,省二就不能再空降,否则不利汉东政治生态稳定,一定会是本地上去一个的。
一定是在常务副省长和专职副书记当中挑一个。
常务副省长直升的情况有,但不常见,一般都是转专职副书记,进入三人组之后,了解熟悉运转,再接任省长。
所以,到那时候,最顺位且最有能力接任的,只有专职副书记高育良。
沙家帮的人必须捏着鼻子提名高育良。
“学长,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嘛。”
高育良的脸上挂着老狐狸般的笑容。
老学长嗯了一声,语气变得深沉,说起了正事儿,“但是,沙瑞金背后的能量并不小,不然他这么霸道的作风,怎么可能走到这个位置来?
现在位置空了一个,钟正国和赵立春都想要,必然是要进去一个的,听说你在汉东动静闹挺大,怎么,想要推你老领导一把?”
高育良也正了正神色,“老学长,事在人为啊,桃子熟了,谁吃不是吃?他们吃得,我们也吃得,不是么?
更何况,这一次先断其左膀,下一次就断其右臂,没了手臂,半死不活的沙家帮,才是最好的,不是么?
赵立春老书记也老了,也就这一届的事儿了,可我们的学弟们,正年轻呢,箩卜不拔,哪有坑空出来种新箩卜呢?”
高育良的意思很明显,这个桃子赵家可以跟学院派分吃,沙家帮倒了之后,空出来的位置,学院派可以顶上去嘛。
老学长干咳一声,汉东改革三十年,那桃子又大又诱人,谁不想啃两口?说不想要是假的。
“你能做赵立春的主?”
高育良一听,便知道有戏,“能!赵立春老书记这点魄力还是有的,不分着吃,那就没得吃,这个道理他懂!”
“可是……还是差了点,阻力太大了,赵立春那个亲家当年……唉,赵立春不想体面退休,很多人很敏感,才默许动手的。”老学长有些为难的道。
赵立春没办法甩开叶家,要不然六亲不认,更完蛋。
一个实力不强,而且还没有接班人,手上还攥着这么个又大又红的桃子的人,他不挨不欺负谁挨欺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老学长,差了点儿没关系,刘省长就能把这一点补上嘛。”高育良搬出了刘省长。
刘省长已经下场,那么他肯定也是不想输的,只要有赢的机会,谁不想拼尽全力的去博那一线生机?
反正输了无非就是去秦城呗,也就是换个地方养老而已。
老学长闻言,眼睛一亮,“他背后的人要是能入局,那问题不大了,阻力不算什么,毕竟事在人为嘛。”
“是啊,桃子分他们吃一口,刘省长他不想别的,就想接赵立春老书记的班,体面退休。”高育良说出了刘省长的意思。
刘省长不想渡劫,只是想体面点退休,顺便有时间来给后人把路铺好,不想现在就人走茶凉。
老学长听后,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权衡利弊,计算得失。
小半分钟之后才开口,“只要这桃子能到手,那么问题不大,再不济也能去闲职过渡,不至于立马就退。”
“老学长,那就辛苦你运筹惟幄了。”
高育良心里松了半口气,接下来就看赵立春他们的博弈了,毕竟棋局虽然在汉东,但战场却在帝都,真正分胜负的还得是他们。
就看他们如何各凭手段的博弈了,看看谁技高一筹,谁棋差一招!
“好,你跟赵立春通个气吧,我们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让一些人知道,我们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电话挂断后,高育良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心中升起一种书生意气,挥之方遒之感。
“各位,攻守易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