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前哨站比石盾想象中更破败,但也更隐蔽。
厚重的金属大门勉强能合拢,阻挡了外界的视线和大部分风沙。
里面空间不大,堆着些早就锈蚀不堪的设备和零件,空气里一股浓重的铁锈和尘土味。
但对现在的石盾来说,这已经算是天堂了。
至少这里没有那些指指点点的目光,没有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的流言。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重盾放在手边,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
扎克没多待,只留下句“你自己小心”,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石盾甚至没力气去思考扎克为何帮他,他现在只想放空自己,在这片死寂里腐烂。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石盾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天,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准备想办法弄点食物的时候,前哨站那扇沉重的大门,突然发出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石盾瞬间警惕,抓起盾牌挡在身前,心脏狂跳。
是谁?扎克回来了?还是追兵?
门口的光线被挡住,几个身影逆光站在那里。
当先一人,身形高大魁梧,正是去而复返的铁砧!
他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压抑不住的怒火。
他身后,还跟着另外两名之前离开的队员,此刻看着石盾的眼神也充满了复杂,更多的是戒备。
“石盾!”
铁砧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
“你果然躲在这里!”
石盾看到铁砧,先是一愣,随即心里竟莫名升起一丝微弱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可耻的欣喜。
铁砧回来了?他是不是原谅自己了?
但这丝欣喜在看到铁砧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后,瞬间冻结、粉碎。
“铁砧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石盾声音干涩地问,握着盾牌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我怎么找到的?”
铁砧一步步走进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石盾的心上,
“要不是有个神秘人给我们留了线索,我们还真找不到你这个‘藏身之所’!”
他刻意加重了“藏身之所”四个字,充满了讽刺。
石盾心里一沉。
神秘人?是扎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等他想明白,铁砧已经逼到他面前,几乎脸贴着脸,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
“石盾!我问你!小瞳差点死在你手上,我们团队因为你分崩离析!
你他妈就只会像个懦夫一样躲在这里?连面对我们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我我不是”
石盾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是无辜的?说自己是受害者?
“你不是什么?!”
铁砧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整个前哨站似乎都在嗡嗡作响,
“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啊?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
外面所有人都说你是个带来厄运的瘟神,是个为了私利出卖队友的杂碎!
我以前不信!我他妈跟人打架都信你!可现在呢?你告诉我!
沉默神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矿坑里你又发什么疯?!
你是不是真的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把我们所有人都当傻子耍?!”
这一连串如同火山爆发般的质问,像一颗颗重磅炸弹,狠狠砸在石盾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上。
他看着铁砧那双因为愤怒和失望而变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另外两名队员那冷漠而疏远的表情,脑子里那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承受不住,“嗡”的一声,断了!
“我没有!我没有!!”
石盾抱着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眼睛瞬间布满血丝,眼神变得狂乱而失去焦距。
铁砧的质问与他脑海中那段被强行植入的“背叛记忆”混杂在一起,相互印证,相互撕扯,将他残存的理智彻底吞噬!
“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都不信我!”
他狂叫着,猛地举起手中的重盾,不再是防御的姿态,而是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朝着近在咫尺的铁砧狠狠砸了过去!
“都去死吧!”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谁也没想到石盾会突然对铁砧下杀手!
“老大!你疯了!”
另外两名队员吓得失声惊呼。
铁砧也是措手不及,他万万没想到石盾会对他动手!
眼看那沉重的盾面带着恶风袭来,他只能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格挡,同时身体拼命向后急退!
“砰!”
重盾边缘狠狠擦过铁砧的手臂,带起一溜血花,巨大的力量将他整个人撞得踉跄后退,重重摔在地上,手臂传来钻心的疼痛,显然是骨裂了!
石盾一击得手,却没有停下,反而像是被激发了凶性,双目赤红,挥舞着盾牌又要冲上去!
“拦住他!他失控了!”
铁砧忍着剧痛大吼。
另外两名队员虽然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冲上前,试图制服石盾。
但陷入疯狂的石盾力量大得惊人,加上那面重盾挥舞起来威力恐怖,两人一时竟近不了身,前哨站内顿时一片混乱!
就在这剑拔弩张,眼看就要出现更大伤亡的关头,一个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住手。”
随着声音,扎克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他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现场,受伤倒地的铁砧,疯狂挥舞盾牌的石盾,以及那两个不知所措的队员,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他抬手,指尖银光一闪。
正疯狂攻击的石盾,动作猛地一滞,仿佛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挥舞盾牌的动作变得无比艰难迟缓,最终僵在原地,只有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
那两名队员见状,连忙趁机退开,心有余悸。
扎克走到铁砧身边,看了一眼他受伤的手臂,随手抛过去一小罐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膏:
“敷上,能止痛,加速愈合。”
铁砧接过药膏,神色复杂地看着扎克,又看了看被制住的石盾,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谢谢。”
扎克没理会他,目光转向依旧在挣扎低吼的石盾,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凝重”:
“他的精神被污染得很严重,沉默神殿里的东西,比我想象的更麻烦。
强行刺激他,只会让他彻底疯狂。”
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警告。
铁砧看着状若疯魔的石盾,再想起他刚才那毫不留情的一击,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最后一点残存的信任和情分,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默默敷上药膏,感觉手臂的疼痛稍减,然后挣扎着站起身,对另外两名队员挥了挥手:
“我们走。”
“铁砧哥,那老大他”
一个队员还有些犹豫。
“他不是我们老大了。”
铁砧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从今往后,他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他甚至没再看石盾一眼,拖着受伤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前哨站。
另外两名队员叹了口气,也只能跟上。
转眼间,前哨站里又只剩下扎克和被他空间能力禁锢着的石盾。
扎克解除了对石盾的束缚。
石盾脱力般地瘫倒在地,眼神依旧混乱,但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空洞。
他看了看自己沾着铁砧血迹的盾牌,又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口,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又一次又一次对自己人动手了。这一次,是铁砧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蜷缩起来,发出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扎克冷漠地看着他,感受着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更加深沉绝望的情绪。
“因为你被诅咒了。”
扎克的声音如同魔咒,钻进石盾混乱的脑海,
“靠近你的人,都会不幸。你珍视的一切,都会因你而毁灭。这就是你的命运。”
石盾身体猛地一颤,抬起头,眼中最后一点光芒也彻底熄灭,只剩下死寂的黑暗。
信任,彻底崩塌。希望的种子,已被碾碎成泥。
扎克知道,这块画布,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最终的、绝望的终局。
他转身,目光仿佛穿透墙壁,望向外面的某个方向。
那个喜欢捣乱的“绯泪”,也该稍微警告一下了。
他的作品,不容他人破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