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小瞳躺在一块简陋的垫子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铁砧给她做了紧急处理，但内脏受创，不是简单包扎就能解决的，需要专业的医疗设备和药剂——而这些，现在对他们来说，难如登天。
石盾缩在离众人最远的角落，头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
那面沾着小瞳血迹的重盾被他扔在一边，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
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跟他说话。
铁砧脸色铁青，一遍遍擦拭着他的战斧，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他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身，走到石盾面前，声音像是从冰窟里捞出来的：
“石盾，抬起头。”
石盾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充满了痛苦和茫然。
“看着我！”
铁砧低吼，
“告诉我，在矿坑里，你他妈的到底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对小瞳下死手？！别跟我说是意外！
那一下，根本就是冲着要命去的！”
其他队员也默默围了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石盾，有恐惧，有不解，也有残留的一丝期待，期待他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石盾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看到了死去的战友来索命？
说自己被一段根本不存在的“背叛记忆”控制了？谁会信？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我我不知道”
他最终只能吐出这苍白无力的几个字，声音沙哑，
“我当时好像出现了幻觉”
“幻觉？”
铁砧气极反笑，
“什么样的幻觉能让你对自己人下杀手？！石盾，我们跟着你，是因为信你！
觉得你是个靠得住的队长！可现在呢？流言满天飞，补给断了，小瞳差点被你打死！
你告诉我们这只是‘幻觉’？！”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伸手指着昏迷的小瞳：
“你看看她！她可能挺不过今晚！就因为你的‘幻觉’！你让我们怎么再相信你？！”
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沙哑的平静声音在营地入口响起：
“或许，石盾队长是真的身不由己。
众人一惊，猛地回头，只见扎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扎克？”
铁砧眉头紧锁，警惕地看着他，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碰巧。”
扎克走进营地，目光扫过昏迷的小瞳和颓丧的石盾，最后落在铁砧身上，
“我刚才在附近，感应到一股不同寻常的精神波动，很混乱，很暴戾。
现在看这情况石盾队长应该是被某种东西影响了。”
“影响？什么东西？”
一个队员忍不住问。
“不好说。”
扎克摇摇头，
“废墟里奇怪的东西很多。可能是沉默神殿里沾染上的诅咒残留，也可能是某种擅长精神攻击的规则生物在矿坑那种环境，被诱发出来并不奇怪。”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却恰好给了几乎崩溃的石盾一根救命稻草。
“对对！一定是这样！”
石盾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什么，激动地看着扎克，
“是那些记忆幽灵！它们在我脑子里塞了不好的东西！是那些东西影响了我！”
铁砧和其他队员将信将疑。
扎克的出现太巧了，他的话也无法证实。
但看着石盾那几乎要崩溃的样子，再看看重伤的小瞳，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能稍微说得通？毕竟沉默神殿那鬼地方，邪门是出了名的。
扎克看向铁砧，语气平和：
“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救人。”
他指了指小瞳，
“她的伤拖不起。”
铁砧脸色难看，他何尝不知道要救人？可去哪救？
集市里的治疗师现在根本不敢接他们的生意！
扎克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道：
“我知道一个地方，有个隐居的老药师，不太理会集市的流言，或许愿意出手。
不过，需要支付代价，而且只能带伤员一个人去。”
这话让众人燃起一丝希望。
“我去！”
石盾立刻站起来，
“我带小瞳去！无论什么代价，我来付！”
“你不能去。”
扎克直接否决，
“你现在的状态不稳定，而且流言的中心就是你，你出现，只会让事情更糟。”
他看向铁砧，
“最好由一个冷静的，并且足够关心她的人带去。”
铁砧沉默了几秒，看了看石盾，又看了看小瞳，最终咬牙：
“我带她去！”
他不再看石盾，弯腰小心翼翼地抱起小瞳，对扎克说：
“带路。”
扎克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
铁砧抱着小瞳，毫不犹豫地跟上。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石盾伸了伸手，最终无力地垂下。
他知道，铁砧这一走，恐怕就不会再回来了。
团队最后一点凝聚力，随着小瞳的重伤和铁砧的离去，彻底消散了。
剩下的两名队员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去意。
“队长我们我们也想”
一个队员鼓起勇气开口。
石盾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走吧都走吧是我对不起大家。”
那两名队员如蒙大赦，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匆匆离开了营地，连头都没回。
转眼间，热闹的营地就只剩下石盾一个人，还有那面染血的重盾，和他无边无际的悔恨与绝望。
铁砧抱着小瞳，跟着扎克在复杂的废墟中穿行。走出一段距离后，扎克停下脚步。
“就到这里吧。”
扎克说。
铁砧一愣：
“老药师呢？”
“没有老药师。”
扎克语气平淡。
“你耍我？！”
铁砧勃然大怒，就要发作。
“她的伤，我能暂时稳住。”
扎克打断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微弱的银色光芒，笼罩住小瞳。
小瞳痛苦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但伤势并未痊愈。
“但这需要消耗她的生命力。想彻底治好，需要专业的医疗舱，残骸集市没有，得去更远的大型聚集点。”
铁砧脸色变幻，最终沉声道：
“我带她去！”
“可以。”
扎克点头，
“但在那之前，我需要取走一点东西。”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小瞳的额头，一缕极其细微的、带着恐惧和痛苦气息的淡灰色能量被他抽离出来，迅速封存进一个透明的小球里。
“这是什么？”
铁砧警惕地问。
“她受伤时逸散的‘恐惧’，留着无用，对我有点研究价值。”
扎克面不改色地收起小球，
“算是救她的报酬之一。”
铁砧虽然觉得古怪，但此刻救小瞳要紧，也顾不上那么多。
“我们怎么离开？集市周围肯定有人盯着。”
扎克伸手在一旁的残垣断壁上轻轻一划，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空间门无声无息地打开，门后是扭曲的、灰蒙蒙的异空间。
“从这里走，可以避开大部分眼线。出口在五十里外。”
扎克让开身位。
铁砧看着那诡异的门，又看了看怀里的小瞳，一咬牙，迈步踏了进去。
空间门在他身后迅速闭合。
扎克站在原地，把玩着那个封存了“小瞳恐惧”的能量小球。
“品质不错，纯粹的恐惧，夹杂着被信赖之人背叛的绝望”
他低声评价，然后将小球收起，目光投向石盾营地所在的方向。
“该进行下一步了。‘忘川’那里，应该还有更多‘好素材’等着我。”
团队的瓦解，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他要让石盾彻底品尝，什么叫做众叛亲离，什么叫做走投无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