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嵌在庇护所外围的阴影里。
清道夫的人像潮水一样拍打着庇护所简陋的围墙。
“光瞳”那女人，浑身散发着微光，顶在最前面。
她的动作依旧坚决，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一股不肯认命的劲儿。
但没用。
清道夫人太多了，装备也更精良。
一个年轻的守望者刚举起生锈的铁矛，就被一道阴影凝聚的箭矢射穿了喉咙，眼中的光瞬间熄灭。
扎克冷漠地“看”着。
不，他不是用眼睛看。
他是用刚刚因为“品尝”而敏锐了数倍的精神感知，在“品尝”着这场盛宴。
恐惧、愤怒、不甘尤其是那种“明明努力了却还是要死”的绝望，像丝丝缕缕的黑烟，从战场上升腾起来，主动钻进他的身体。
他灵魂深处那被规则死死压制的力量，特别是门门果实的力量，正贪婪地吸收着这些“养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
“真是个…好地方。”
扎克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他看到“光瞳”回头喊了一句什么，大概是在鼓励同伴。
她脸上那种信念，在周围弥漫的绝望中，显得格外刺眼，也…格外美味。
扎克知道，这就是老鬼说的“纯粹希望”。
是他完成“哀悼之影”仪式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味主药。
他只需要看着。看着这希望，如何被现实一点点碾碎。
一个清道夫的小头目，狞笑着扑向“光瞳”，手里挥舞着能量缠绕的砍刀。
“光瞳”奋力抵挡，但她的力量在持续消耗下明显减弱了。
一次硬碰硬的对撞，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手臂上渗出血迹。
她眼中的光芒，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晃动。
扎克清晰地“尝”到了那一瞬间从她身上逸散出的，一丝混杂着痛苦和不敢置信的…绝望前兆。
像品酒师嗅到了顶级美酒开瓶的刹那香气。
他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身体更加放松地融入阴影，等待着主菜上桌。
庇护所的围墙破了。
绝望的情绪瞬间暴涨，浓烈得几乎让扎克醉氧。
剩下的几个守望者被分割包围，惨叫声此起彼伏。
“光瞳”被三个清道夫高手缠住，她像困在网中的鸟儿，每一次挣扎都显得徒劳。
她的招式开始凌乱，呼吸粗重。那身微光也暗淡下去，仿佛随时会熄灭。
“坚持住！为了…”
她试图再次喊出鼓舞的口号，但声音被一个清道夫的狂笑打断。
“为了什么？为了死得更快点吗？”
噗嗤！
一把匕首从侧面捅进了一个试图保护“光瞳”的老者后背。
老者睁大眼睛，看着“光瞳”，缓缓倒下。
“李叔！”
“光瞳”发出一声悲鸣。
这一刻，扎克“尝”到了。那是一种信念被狠狠凿开一个口子的滋味，痛苦而醇厚。
清道夫的头目，那个之前被扎克伤过的家伙，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光瞳”身后，阴影凝聚的长剑直刺她的后心。
“光瞳”似乎预感到了，她猛地转身，没有试图格挡，而是用尽最后力气，将体内残存的所有光芒爆发出来！
那光，不再是为了战斗，而是像最后的烟火，倔强地照亮了一小片血腥的战场。
“总会…有希望的…”
她看着那刺来的长剑，眼神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极致的不甘和…最终的释然？
长剑毫无阻碍地刺穿了她的身体。
爆发的光芒戛然而止。
在她生命气息彻底消散的瞬间，扎克“看”到，那极致的不甘和释然，最终转化为一种无比纯粹、没有任何杂质的——绝望。
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希望”本身无法实现的终极绝望。
成了！
扎克灵魂深处猛地一震，仿佛某个枷锁被打开了。
他能感觉到，一直阻碍他的规则压制，在这一刻松动到了一个临界点。
“哀悼之影”的晋升仪式，条件完全满足！
他不再停留，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墨水，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远离这片即将被彻底清洗的战场。
身后，是清道夫们清扫战场的呼喝声，以及偶尔响起的、垂死者的最后呻吟。
这些，都成了他晋升之路最好的背景音乐。
扎克找到了一处半塌陷的地下管道，腥臭，但足够隐蔽。
他盘膝坐下，甚至不需要刻意引导。体内积攒的、尤其是来自“光瞳”的那股最精纯的绝望能量，如同沸腾的开水，开始自发地冲击、改造他的灵魂和能量核心。
嗡——
脑海中一声低鸣，视野有那么一瞬间的漆黑。
紧接着，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色彩依旧，但每一样东西上面，似乎都附着着一层极其淡薄的“情绪”。
废墟的石头是麻木的灰败，角落里一具不知名的骸骨散发着微弱的怨恨，就连空气里，都飘荡着丝丝缕缕、来自远方的不安与恐惧。
而他与空间的距离感，也变得更加清晰和…亲切。
之前被压制的门门果实能力，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潭水，而是变成了与他心意相通的活水。
他心念微动，手指向前一划。
嗤啦！
一道只有巴掌大小、极不稳定的空间裂缝出现在他面前，持续了不到一秒就溃散了。
但这足以让扎克眼中闪过精光。
恢复了！
不仅仅是恢复，他感觉自己对空间的掌控，比以前在海贼世界时更加精细，而且…这力量似乎带上了某种“情绪”的属性。
他尝试着将一丝意念集中到管道角落里一只正在啃食苔藓的、类似老鼠的生物身上。
“恐惧…”
他低声说。
那老鼠突然停止动作，浑身毛发炸起，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天敌，吱吱尖叫着疯狂逃窜，甚至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扎克笑了。
不是开心的笑，而是一种…洞悉了某种秘密，掌握了新玩具的笑。
他能微弱地放大目标的负面情绪了。
而且，他能清晰地分辨出刚才那只老鼠散发出的“恐惧”，和之前战场上品尝到的“绝望”，在“风味”上的细微差别。
恐惧更尖锐，而绝望更醇厚，后劲更足。
这就是“哀悼之影”。
品尝绝望，以情绪为食，以情绪为刃。
那道冰冷的、来自世界规则或者说某个高位存在的意识，再次扫过他。
这一次，不再是漠不关心的掠过，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意味——认可。
他，扎克，正式成为了这条残酷路径上的同行者。
心镜如同被冰封的湖面，映照出外界的一切情绪，却再也泛不起属于自己的波澜。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该离开这里了。
清道夫们打扫完战场，肯定会扩大搜索范围。
是时候回残骸集市看看了。
以一个…全新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