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永清!你这狗贼!敢与这道人合伙诓骗老夫,有种给我出来!”云威双目赤红,握着佩刀的手青筋暴起,朝着密林深处厉声嘶吼,声音里满是暴怒与不甘。
我见状也跟着大喊,声音震得树叶簌簌作响:“祝虞侯!你难道要看我们鹬蚌相争,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这般缩头缩脑,算什么英雄好汉!”
话音刚落,密林中的灌木丛一阵晃动,祝永清缓缓走了出来。他眉头紧锁,眼神闪铄不定,可手中的宝剑却握得紧紧的,显然是逼不得已才现身。
“外翁息怒!”祝永清选了一个点站定,刚好与在场每个人都保持均等距离,语气冷静却不失躬敬,“此事疑点重重,绝非一句‘合谋’便能定论。孙儿对您向来敬重,待舅父更胜似亲父,怎敢有算计之心,这道士言辞犀利,句句直指要害,分明是有意挑拨,外翁切莫被他带偏了节奏。”
“挑拨离间?”我立刻高声反驳,语气里满是讥讽,“祝虞侯,你昨夜从宋府回来,却不是这番说辞!你说你怀疑这老贼早就手握宝藏线索,却问我敢不敢做饵诱他上钩。还说事成之后保我降魔首功,这些话难道都忘了?还是,你故意算计我,我与虞侯相识不过一日,有何仇怨?”
“怕是你迷了祝虞侯的心上人了吧!”云威见我不断向祝永清发难,在一旁添油加醋。
“你血口喷人!”祝永清脸色微变,转头看向云威辩解道,“外翁试想,我若真与他合谋,何必此刻现身?只需躲在暗处等你二人拼个两败俱伤,坐收渔利便是。再者,昨夜我返回寺庙便直接歇息了,端的不曾与他合谋,只是……只是不知这厮因何知晓我等机密。
“祝永清!你这人好生险恶!”我话锋一转,看向云威补充,“你昨日不是说,那老贼逼你跟他姓,以你祝永清英明神武、武功盖世,怎肯给人当假孙儿?。现如今你说不认就不认,这般反复无常,分明是早有算计!”
“你这贼道士!满口胡言!”祝永清被戳中痛处,拔剑而出就要对我动手,“外翁切莫受他蒙蔽,待我撕烂他的嘴,再来解释!”
“别叫我外翁!”云威猛地打断他,眼神里满是厌恶与冰冷,“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若不是你二人串通,他如何知晓这许多机密?难不成这厮有透视眼不成?昨日你百般巧言令色引我杀他,原来倒是算计在老夫头上!”
我趁热打铁,继续拱火:“祝虞侯,我知你碍于情面不好承认,并不怪你。眼下明摆着这伙梁山贼人起了内讧,这李应见财起意,杀了吴用、花荣,独吞了《公明遗书》。我知你祝、李两家在独龙岗世代交好,但你我身负降魔重任,岂能因私情纵容奸贼?他是梁山馀孽、朝廷公敌,擒了他,功劳全是你的,届时你既有降魔之功,又得宝藏线索,何愁得不到卿姐青睐?”
祝永清眼神浑浊,显然一时间被我“硬把云威认成李应”的说辞绕晕,但他定然听懂了“功劳”的分量,眼神不住在云威和谢德身上打转。云威和谢德则手握兵刃,一边警剔丛林暗箭,一边紧盯祝永清的动向。
祝永清转头看向我,眼神里满是疑惑:“心真道长,口说无凭,你如何肯定外翁藏了《公明遗书》,又如何断定是他杀了吴用、花荣?”
“证据就在他身上!”我语气笃定,字字清淅,“他腰间藏着一根带刺的鞭绳,正是勒杀吴用、花荣的凶器——我昨日验尸时,已看清两人颈间勒痕,边缘带刺,与普通绳索截然不同,因此断定二人死于他杀。这厮下山时,我无意间瞧见他藏在袖口的鞭绳,正与勒痕吻合,故而锁定他便是杀人凶手!他从二人口中逼问出宝藏线索,再伪造成自缢模样,无非是想瞒天过海,趁人不备独吞财宝!你若是不信,今日先将其擒下,明日开棺验尸,自见分晓!”
只见云威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嘶吼,“吴用和花荣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公明遗书》!”说罢,提刀就要冲过来砍我。
我心中狂喜,立刻高声道:“哈哈哈!你这老贼,不打自招!若非你亲手杀了二人,怎会如此肯定他们身上没有遗书?难不成有透视眼的人是你?能隔空看透尸体?祝虞侯,你听清了吧!这便是最直接的证据,甭与这老家伙争口舌之快,速速动手!”
云威自感失言,身躯一缩,沉默不语。但这番话已然炸得祝永清脸色骤变,眼神里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他缓缓后退半步,与云威拉开安全距离,显然对这位“外翁”起了疑心。谢德站在一旁,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眼神在云威和祝永清之间来回扫视,显得颇为动摇。
我见状,立刻转向谢德,继续离间:“宋清兄弟!你还看不出来吗?这老贼早就握着宝藏的秘密,却哄着你和杜兴在这干脏差事!等他派心腹取了宝藏,定然脚底抹油一走了之,怎肯分你半分?不如趁机拨乱反正,助祝虞侯拿下这老贼,既能洗刷梁山馀孽的身份,还能求个一官半职,远比跟着这自私老贼有出路!”
接着又转头看向祝永清,语气激昂:“祝虞侯!捉了这老贼,一搜便知真假!干成这件事,你便能将梁山秘宝和降魔大业两个天大功劳一举拿下,将来封公封王指日可待!我师兄陈希真怎能不喜欢这般有本事的贤婿?”祝永清动摇之色更甚,攥剑的手都在发抖。“祝虞侯,我当丽卿姐姐如亲姐一般,怎敢有半分非分之想?只有你这等风流俊才,才配得上丽卿姐姐这等佳人。日后你二人若能好合,我还得喊你一声‘姐夫’!”
祝永清尤豫半晌,终于举起宝剑指向云威,态度果决:“我祝某一直对你云家上下毕恭毕敬,你却视我如草芥!既知宝藏去处,何不早说?难道当真功劳只合云天彪来立?还是怕我祝永清抢了你儿风头!”
我见祝永清的火已拱到位,又看向谢德喊话:“宋清兄弟!你是晓事理的人,与祝虞侯一道火并了这老匹夫!我回去便与张天师请道法旨,将你从降魔名录中除名,再让祝虞侯请高太尉抬举你当大官!能不能出人头地、摆脱梁山馀孽的身份,在此一举!”
“够了!”云威被我挑拨得恼羞成怒,大喝一声,“你这贼道士,恁地能乱人心魄!看我削了你的天灵盖,看你还怎生胡言乱语!”说罢提刀就向我砍来,显然是想先杀了我这个搅局者——他倒是保留着难得的清醒,只是一时不知如何说服祝永清。
可就在这时,谢德突然抢前一步,拦在了我面前,眼神冰冷地盯着云威,质问道:“庄主,这道士说的不无道理!你亲手结果了他二人,却将宝藏的信息告知你儿,却哄我二人在这给你当下人使唤,是也不是?”
“贤弟!你着了这道士的道儿了!我未曾拿着《公明遗书》,怎知宝藏下落?”那云威急中生智,祝永清、谢德吃他一解释,意志松动了许多。
“大胆老贼!兀自在那抵赖!”我忽地狂吼一声,丹田气都一齐运上:“谁说宝藏就只能从书中获知?你从吴花二人口中套得宝藏位置,根本不需什么《公明遗书》!当我等都是呆子吗!”
那云威见不是头,不再搭话,直接拎起宝刀就向我冲过来。
谢德将朴刀一横,声音格外冷清:“我与娄熊二人敬你父子英雄了得,故而倾心投奔,你父子却只当我等是棋子!你既然不知宝藏下落,又怎敢否定这道士“宝藏在淮西”之说?”——这谢德还算有脑子,把我想好的台词给抢白了!
见云威默不作声,那谢德继续逼问道:“老匹夫!我谢德今天定要与你讨个说法,连替枉死的娄熊一起!”
“你这蠢才!也敢质疑老夫?难怪一把年纪只做个小小的防御!”云威见谢德倒戈,也不多废话,当即调转刀锋朝着谢德砍去。
谢德早有防备,挥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火花四溅。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祝永清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缠斗的两人,手里的宝剑握得紧紧的,显然在权衡利弊。
“祝永清!帮老夫杀了这叛徒!老夫看在往日情分,宝藏自少不了你那份!”云威一边与谢德缠斗,一边朝着祝永清大喊。
“祝虞侯!别信他的鬼话!宝藏早就被他私吞了!你我一齐并了这厮,俺谢德日后这条命就是你的!”谢德也急忙喊道,奋力抵挡着云威的攻击。
可祝永清此刻早已没了主意,只是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满是纠结。
这道士到底是个什么路数?说他蠢,他竟能一眼看穿我与云威的密谋,精准揪出云威杀吴用、花荣藏私的真相,句句戳中要害;可说他聪明,又能轻易钻进我等设的圈套,还对云威等人随口编造的梁山身份深信不疑。这般矛盾,实在让人捉摸不透!莫非……真的只是运气好?——我猜此时祝永清的应该纠结的就是这个吧。
就是诸葛亮来了也得挠头,祝永清你还是别费那个脑子了。
“你还等什么!姐夫!当年就是他,勾结宋江,灭了你祝家庄上下两千馀口老小,还霸占了庄子,你今日结果了这厮,就是祝家大英雄!”我故意喊出这声“姐夫”,加重了诱惑的分量。
真中裹挟着假,假中掺杂着真,就凭祝永清那两下子,怎么可能参透我布的这么个“局”?他明知此人身份与李应并无瓜葛,但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擎起宝剑,大喝一声“李应老贼!还我祝家血债!”,便添加战局。
三人缠斗在一起,打得天昏地暗,难解难分。
我,绑在树上,悠然看戏。
这祝永清的武艺着实不济,空有一副好皮囊。他与谢德二人联手斗一个云威,竟也占不到上风。胸襟、智谋皆无,就连最基本的武功都这般稀松平常,如何驾驭得了陈丽卿这等烈女子?
只见云威老当益壮,越战越勇,祝、谢二人渐渐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
这云威看不起我也情有可原:自身武艺出众,算计也算周密,还有个叫云天彪的好大儿,据说平素爱效仿关云长为人,想必也是号人物。只可惜他不该打我的歪主意——我可是受神明庇护的时空救世主!想到这,“噗嗤”乐出了声。
忽地,战局发生陡变。云威似是杀红了眼,出手招招狠辣。不过二十回合,他觑得一个空档,一脚将祝永清踹飞,随即反手一刀劈中谢德的肩膀。谢德惨叫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云威紧接着补上一刀,正中谢德脖颈,谢德眼睛猛地瞪大,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此时的云威喘着粗气,身上也中了几刀,胸口和手臂鲜血淋漓,可他眼神里的疯狂却更甚。他口中不断咒骂:“你们这群狗贼!合起伙来陷害老夫!为了我儿天彪能做大官,天王老子来了老夫都敢杀!梁山宝藏的功劳,只配我儿天彪一人来立!你们这些杂碎,都给我去死!”
话音刚落,云威提刀转向祝永清,疯了一般砍了过去。
祝永清刚挨了一脚,堪堪缓过神,猝见云威攻来,只能仓促举剑抵挡。两人瞬间绞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中,不断传来兵器碰撞的脆响和彼此的怒骂。
“你这奸贼!忘恩负义!活该被灭门!”云威怒吼着,刀刀致命。
“老贼!你欺辱我太甚!”祝永清显然被“灭门”二字惹恼,挥砍的力道都足了几分。
可祝永清的武艺终究不及云威,不过十回合,便渐渐招架不住,左支右绌,身上已被划开两道口子,鲜血直流。
我绑在树上,看着眼前这狗咬狗的一幕,差点笑出声来,心里暗自琢磨:总得有人死,让谁死呢?
念头一闪,我索性在心里暗抛了个硬币——“也罢,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今日便替天行道,那就……让云威死吧。”
“兀那梁山好汉李应!本大爷今天要你去死!”我猛地大喊一声,随即嘴唇微动,发出一声清脆的鸟鸣,“布谷——”,远处也悠然传来一声“布谷——”
没等云威弄清怎么回事,一支羽箭如同流星赶月,从密林深处疾射而出。云威下意识侧身躲闪,可箭势太快,终究没能完全避开,“噗嗤”一声,羽箭正中他的胸口。
云威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手中的刀掉落在地。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箭羽,鲜血正源源不断地涌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看看祝永清,再看看我,用刀死死指着我,嘴里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须臾便轰然倒地。
祝永清目定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手里的宝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眼睛却极为狠戾地瞟着我。
片刻后,他硬撑着站起身,走到我身边立定。
我绑在树上,抬头望向他,笑得极为自信,“怎么?想杀我?”语气颇有挑衅意味,同时用头撇了撇娄熊尸体的方向。
祝永清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既无动作,也没言语。
“不敢动手的话,就去搜搜那李应,说不定有意外收获。”我脸上还挂着坦然的笑容,言语却刻意不点破死者真名,留着这个谜让他猜到死。
祝永清眼神闪铄,显然在快速权衡各种可能性的利弊。他想了想,果然向云威的尸体走去。
那云威尚未断气,还在喘着粗气,口中用微弱的气息咒骂着。见祝永清走近,他突然狠狠抓住祝永清的脚踝。祝永清虽被惊了一下,但并未慌乱,反而眼神一狠,用剑狠狠刺向云威,噗噗噗!连刺了十多剑,直到云威彻底没了气息才罢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尤豫,全然是权衡后的果断。
白袍染血,祝永清如同恶魔一般,在暮色斑驳的丛林里孤零零地站着。
片刻过后,祝永清猛地回过神,蹲下来搜查云威的尸体——没搜到《公明遗书》,却找到了那条鞭绳。他转过身,用极为吃惊的表情看着我,眼神仿佛在说:竟然真被你说中了!
“这就是梁山泊军师——智多星吴用的成名武器——捆仙索!”我语重心长地向他分享“刚编的故事”,“想当年在东溪村,吴用一个区区弱学究,便是用这鞭绳化解了赤发鬼刘唐与插翅虎雷横五十多回合的缠斗!就算是吕奉先再世,被这鞭索捆上,也动弹不得半分,只能乖乖就擒!这老家伙定然是先擒了吴用,再用他的武器害了花荣。祝虞侯不妨收了这兵器,日后定有妙处。”
祝永清眼神凝重地打量着鞭绳,似是认可了我的说法,将兵器收入囊中,沉声喃喃:“没能寻到《公明遗书》,殊为可惜。”
我微微一笑:“祝参军,现在《公明遗书》根本就是一张废纸,重要的是宝藏的下落,以及……知晓宝藏下落的人。”
“谁?”祝永清瞪大了眼睛,语气急切。
我笑着摇摇头:“祝虞侯,不怕我害你啊!还是留给你自己参详吧,反正我也不关心什么宝藏。”说罢,我嘴唇微动,发出一声尾音拖得长长的鸟鸣,“布谷——”,随即朝林中喊道:“姐姐,借个火,松个绑!”
不一会儿,一个火球突然从密林深处飞来,精准地落在捆绑我的绳索上。“呼”的一声,绳索瞬间被点燃,烧断的麻绳纷纷掉落。
我活动活动筋骨,感受着久违的自由,连忙高声夸赞:“姐姐这法术,真是帅呆了酷毙了!”
“什么帅呆了酷毙了,尽是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陈丽卿缓缓从密林中走出来,手中的火球渐渐熄灭。她身着红衣,裙摆随风飘动,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眼神锐利如剑。
“布谷!姐姐,见到你真高兴!”我冲陈丽卿挤了挤眼。
“布谷!姐姐林子里看得累死了,杀几个梁山贼人,费这么多唇舌干嘛!姐姐一个连珠箭,就能取这三人的狗命!”说罢,她还刻意举了举手中的雕花弓。
祝永清见到陈丽卿骤然出现,惊得哑口无言:“卿姐,你……你不是在禅房修真吗?”
谁知陈丽卿根本无心理他,径直向我走来。
我对着陈丽卿笑道:“姐姐,祝参军的计谋真厉害,一举除掉了李应、杜兴和宋清三个梁山贼人!”说着,我掏出手腕上的白珠手炼,举到陈丽卿面前,“姐姐快看!有三颗珠子已经变黑!看来这三个是货真价实的梁山馀孽!”——其实这三颗是我一早用墨汁染黑的,毕竟这三人根本不是梁山人士,杀他们并不能使珠子变黑,我‘借’她这把‘刀’来‘杀人’的计策便会彻底暴露。。
陈丽卿看到手炼上的黑珠,眼中满是喜色:“太好了!这下看爹爹他们怎生超过我们!”她拿着手炼反复端详,笑得象个收到礼物的孩子,衬着殷红的罗裙,格外楚楚动人。她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一下扑到我怀里——她身高不过一米六出头,此刻侧脸完全贴在我锁骨处,这小鸟依人之感,登时让我肾上腺激素飙升。
“什么祝永清的功劳,分明是你机灵,才能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红衣佳人几乎将浑身重量都靠在我胸膛,静静感受着我的心跳,“我们离‘约定’又近了一步了,心真。”
我迎着丽卿的身躯,怀中被熟悉的温软之感填满,闻着她身上的独特气息,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破了死局,还顺带巩固了这女魔头对我的信任……不,或许不只是信任。
这局,终究是我赢了。
别问我此时祝永清在干嘛,懒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