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该来。”白狼的声音如同山岳般沉重。
还是不肯承认我吗?
莫妮卡前额如丝绸般的刘海垂下,遮住了她眼中翻涌的波澜。
她嘴唇微抿,清冷的下颌没有泄露半分情绪:
“‘应该’与‘不该’,毫无意义。我已经来了,现在就要进入教堂,无论你的态度与否,对我而言都不重要。”
希利尔站在侧面,看着莫妮卡未被刘海完全遮挡的眼睛——那片金色的湖泊剔透而疏离,如霜雪般冷漠。
但她能感受到,那抽离尘世的沉静之下,隐藏着的不屈和坚韧。
就象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猫,明明浑身是伤,却仍倔强地不肯低头,还把脑袋偏向一边,硬生生道:“我不在乎。”
希利尔不禁苦笑,上前一步:“莫妮卡,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不咋地。”莫妮卡的口气依然硬邦邦的。
她随即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强行压下,面带僵笑地看向希利尔:“旅团怎么样了?”
“恩,我已经带他们离开了雪山,”说到这里,希利尔语气一顿,象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了,我还遇到了王都魔法学院的艾德里安教授——他向我询问你的下落。”
“艾德里安?”莫妮卡微微皱起了眉头。
那个男人……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她?
“我告知他你已失踪,而我此行正是为寻你而来。”希利尔坦然一笑,目光澄澈。
“恩……”
莫妮卡想不通,便不再深思,将疑惑暂置一旁。
她转向那扇紧闭的教堂大门:“你怎么不进去,那里面应该就是你想要的答案了吧?”
希利尔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打不开那扇门,圣狼大人说我不是“命定之人”。”
“还挺能故弄玄虚。”莫妮卡轻嗤一声,不再多言,径直走到教堂门前。
靠近大门的瞬间,一股暖意瞬间浸透全身。
好暖和。
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发出舒服的呻吟。
这股魔力波动,不同于雪原上那些躁动活跃的元素——
不,这并非“魔力”,而是某种更为纯粹、更为本源的……
温和、静谧,并且正主动涌向她,仿佛等待已久。
甚至还带着一种近乎“眷恋”的亲近?
莫妮卡略感诧异。
纵然她身具高等元素亲和,也不至于让魔力对她产生“好感”吧。
“那是神恩。也就是你们魔法师口中的‘圣力’或者‘祈力’,”身后,白狼低沉的声音传来,“教会一直在找你,而你尚未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旦开启此门,他们便会感知你的存在。”
白狼站到了莫妮卡的身后,巨大的身躯投下阴影,但它始终没有做出任何阻拦少女的举动。“届时,伊顿贝尔与龙之帝国的平衡将被彻底打破,再无回头之路。你正强行拖拽整个大陆随你一同陷入疯狂的泥沼——这份倾复世界的责任,你,背负得起吗?”
“如果一切真象你说的那么脆弱,那这个世界早就病入膏肓,无可救药了。”莫妮卡冷冷回应。
她将双手按在门上。
咔嗒、咔嗒——连续两声清脆的响声。
门扉上,那些早已黯淡的古老印记次第亮起,金色的星辰齐齐闪耀,流淌着神圣的光辉。
层层叠叠、繁复缠绕的多重结界如同冰雪遇阳,开始逐层瓦解消散。
直至数十重结界尽数散尽。
古老的门户已彻底向她敞开!
就在莫妮卡将要推门而入的刹那。
身后,那威严而冷漠的声音,终究再度响起:
“象你这样不负责任、只凭一己冲动行事的人,竟也会被选为圣女?”
又是否定,又是批评,又是对我的指责!
莫妮卡只觉一股无名之火直冲头顶。
虽然她不理解自己和教会,又或者伊顿贝尔,龙之帝国那种庞然大物究竟有什么关系。
还有什么狗屁圣女,那是什么破玩意。
如果她真的是什么圣女,为什么还会被父母卖掉呢?
为何被魔具师工会轻贱?
为何衣不蔽体,差点被人杀死?
为何还要被尤迪特那种阴险小人恶心算计?
如果她的一个举动,真能让这片大陆陷入战火……
那便让这个世界,彻底毁灭好了!
莫妮卡笑了,笑的十分开心。
她回过身,直面白狼。
无形的气浪掀起少女微卷的发梢,一头璀灿的金色长发在在澎湃的情绪中肆意飞扬。
那双金色的眼眸,因极致的愤怒而收缩,迸射出利剑般的锋芒,似要洞穿一切阻碍。
她的神情,早已超越了单纯的愤怒,那是决绝、是反抗、是宁为玉碎的不屈意志!
她张开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古老的圣狼,将积压已久的情绪彻底爆发出来:“我莫妮卡,就是死,死外面,从这山上跳下去,也绝不爱当那什么狗屁圣女!别拿你们那套虚伪的道德来绑架我!”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白狼沉默了。
那双冰封万古的眼眸中,严厉的寒冰忽然融化了。
存在于世数百年,见证了无数历史更迭的它,在这一刻,目光凝滞。
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混杂着错愕、怀念,以及一种……莫妮卡无法理解的、如释重负般的温柔。
“真象啊。”白狼的声音不再威严,反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斗。
“是你吗,露西佩拉……”
它想起了,两百年前,那个飘着大雪的日子,它收养的那个孩子。
百年的光阴,即使对他而言,也是相当漫长的岁月了。
可那段记忆,却从未褪色。
眼前的女孩,象极了她。
那是个特别的孩子,注定与众不同。
只因她生来骨子里就刻着不屈和自由。
“不自由,毋宁死。”
所以她最终选择了逃离教会。
白狼突然笑了出来。
难怪……难怪自己从一开始,就不愿真正阻拦眼前的少女。
太象了。
简直如出一辙。
“噫——!”看到白狼那威严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种……近乎慈父凝视女儿般的温柔笑意。
莫妮卡感到一阵恶寒。
她连忙抚平骼膊上的鸡皮疙瘩。
这头老狼不会是犯老年痴呆了吧。
“无论你在里面看见什么,领悟什么,最终触及何种真相——希望你能坦然接受。”
“唯有你的思考才是答案,莫妮卡。”白狼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
“荒谬。”莫妮卡懒得再理会这头古怪的狼,转身,毅然地推开了教堂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