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消息传来后不过半月,羽阁的飞鹰便再次带来了确切的线报:朝廷宣抚北地的使团,已抵达北碚城,由守将郭威派人护送,不日将抵达逍遥城。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在谷内高层传开。不同于普通谷民的些许好奇与猜测,管理层都清楚,这绝非一次简单的友好访问。
萧执与姜妙对此早有准备。
“按最高规格接待,”萧执下令,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让他们看看,我逍遥城的‘礼数’和‘气象’。”
姜妙挑眉一笑,内心os:最高规格?懂了,就是怎么闪瞎他们的狗眼怎么来呗。秀肌肉,姐是专业的。
于是,当朝廷使团的队伍跋涉过最后一段山路,远远望见逍遥城那依山势而建、气势恢宏却又与自然完美融合的城池时,饶是见惯了京城繁华的使臣们,也不由得暗暗心惊。
城墙并非传统砖石,而是用一种灰白色的、看似坚不可摧的新型材料(水泥)砌成,高大厚重,其上哨塔林立,隐约可见身着轻便却泛着金属冷光铠甲的卫士。城门大开,门前道路平整宽阔如镜,可容数驾马车并行。
更令人侧目的是,道路两旁,早已肃立着两排迎接的仪仗。并非传统的宫女太监,而是身着统一墨蓝色劲装、精神抖擞、眼神锐利的逍遥卫。他们手持的并非长戟,而是一种造型奇特、泛着幽冷寒光的精钢劲弩,腰佩统一制式的长刀,军容之盛,纪律之严明,竟比京城最精锐的御林军犹有过之。
使团正使,乃新任礼部侍郎张文远,一个四十出头、面容白净、眼神精明的官员。他坐在马车中,透过车窗看到此等景象,瞳孔微缩,脸上那抹属于天朝上使的倨傲不由得收敛了几分。副使则是兵部的一名郎中,姓王,面色黝黑,一看便是行伍出身,此刻更是面色凝重,目光在那劲弩和卫士的铠甲上流连,心中暗自评估着其战力。
车队在仪仗队的“注视”下,缓缓驶入城门。城内景象更是让使团众人心中巨震。街道宽阔整洁,两旁店铺林立,招牌鲜明,行人如织,衣着虽不奢华,却干净整洁,面色红润,眼神明亮,带着一种京城百姓脸上少见的安宁与朝气。更有些他们从未见过的器物,比如沿着主要街道竖立的、顶部有着透明罩子(电灯)的杆子,以及偶尔驶过的、无需畜力、自行滚动的怪异车辆(改良板车或初代自行车)。
张文远内心骇然:这……这哪里是苦寒流放之地?这分明是一派繁荣富足的世外桃源!那萧执与姜氏,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在短短数年内,将蛮荒经营至此?
使团被引至专门接待贵宾的驿馆。驿馆外观朴素,内里却别有洞天。地面光可鉴人(水磨石地面),桌椅家具样式简洁却做工精良,窗上镶嵌的并非窗纸,而是透明度极高的琉璃(玻璃)!甚至连饮水的杯子,都是晶莹剔透毫无杂质的琉璃盏!
侍女送上来的茶水,清香扑鼻,入口回甘,竟比御贡的茶叶犹胜三分。点心精致小巧,味道更是前所未有。
这一切,无不昭示着逍遥城远超他们想象的富足与技术实力。
稍事休整后,使团被请至城主府正厅。
萧执与姜妙并未在门口亲迎,而是端坐于主位之上。萧执一身玄色常服,面容冷峻,气势沉凝,虽未着铠甲,却自带一股沙场征伐的凛冽之气。姜妙则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改良裙装,未施粉黛,眉眼间却自带一股飒爽与从容,她怀里甚至还抱着正咿咿呀呀玩着自己手指的老二萧灵儿,一副居家会客的随意姿态。
这番作态,让本想先声夺人的张文远,一口气堵在了胸口。
“下官礼部侍郎张文远,奉景和皇帝陛下之命,特来宣旨。战王殿下,安乐县主,接旨吧。”张文远清了清嗓子,努力端起身为天使的架子,从随从捧着的锦盒中,取出明黄色的圣旨。
厅内逍遥城一众属官皆肃立,目光却都落在萧执与姜妙身上。
萧执稳坐不动,只是抬了抬眼:“张大人,此地已无战王,只有逍遥城主萧执。内子亦是城主夫人。圣旨……念来听听便可。”
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张文远脸色一僵,强压下心头不悦,展开圣旨,朗声宣读。无非是新帝登基,泽被天下,念及萧执曾有功于国,姜妙亦有救驾之功(指救小皇子),虽先前有罪流放,然北地苦寒,想必已受惩戒。今特旨施恩,册封萧执为“北境安抚使”,姜妙为“三品淑人”,命其“安抚北地,归附王化”,并即日起,北地赋税、兵员征调等,皆需依朝廷律例云云。
圣旨宣读完毕,厅内一片寂静。
姜妙低头逗弄着女儿,仿佛没听见。萧灵儿被母亲逗得“咯咯”直笑,清脆的童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姜妙内心os:北境安抚使?三品淑人?啧,听着还没我‘城主夫人’威风。还想收税征兵?做梦比较快。这新皇帝脸皮厚度倒是继承了他爹的真传。
萧执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冷冽:“张大人,回去转告新帝。北地能有今日,非朝廷之功,乃我与夫人及全体谷民,于蛮荒之中,浴血奋战、亲手所创。朝廷昔日不公,流放之罪,我等未曾追究,已是宽容。如今北地自治,百姓安居乐业,无需朝廷‘安抚’,更无‘归附’之理。赋税兵员,更是无从谈起。”
他话语不多,却字字如钉,将圣旨的所谓“恩赏”驳斥得干干净净。
张文远脸色一阵青白,他料到对方可能不会轻易就范,却没想到如此直接、如此强硬!他强笑道:“萧城主,此言差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北地虽远,亦是大渊疆域。陛下仁厚,既往不咎,还赐下官爵,乃是莫大恩典。城主岂可因一时意气,自绝于朝廷?若陛下天威降临,恐非逍遥城之福啊。”
这话,已是带着明显的威胁了。
姜妙终于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张文远,怀里的小灵儿也学母亲的样子,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这个说话很大声的陌生人。
“张大人,”姜妙语气轻松,“你一路走来,觉得我这逍遥城,比起京城如何?”
张文远一愣,下意识道:“自是……别有一番气象。”
“那就是还不错咯?”姜妙笑道,“既然我们自己能过得很好,为何要头上多个指手画脚、还要我们供养的‘皇帝’?至于天威……”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轻松,眼神却蓦地锐利起来,如同出鞘的寒刃。
“我逍遥城立足于此,靠的可不是谁的恩典。若有人觉得我们好欺负,想来试试‘天威’……”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女儿。小灵儿似乎感受到母亲语气中的变化,小嘴一瘪,像是要哭。而一直盘踞在姜妙脚边假寐的小白,适时地抬起头,冰凉的竖瞳锁定了张文远,猩红的信子嘶嘶吐出,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张文远被那蛇瞳盯着,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后面威胁的话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姜妙内心os:吓唬人?姐是祖宗!小白,干得漂亮,晚上给你加餐灵泉小鱼干!
这第一次正式会面,便在一种看似礼貌、实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结束了。使团铩羽而归,非但没能宣旨成功,反而被逍遥城的实力和主人的强硬态度深深震慑。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真正的博弈,还在后头。使团此行,明为宣旨,实为试探。而试探之后,新朝廷又会拿出怎样的手段?逍遥城的黑心夫妇,已然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