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意没达眼底,反倒让徐婉岚心里发虚。
她知道这个儿子向来有主意,这几年来,他背着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涉及公司利益,她总忍不住想插手。
“林家的合作能为公司带来三个亿的资金注入,”徐婉岚放缓语气,试图说服他,“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公司的员工考虑。”
秦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合作的事让项目组跟进。”
徐婉岚还想说什么,秦宋已经挂断了视频通话。
书房里重新陷入寂静,他走到那个堆满画具的角落,指尖轻轻拂过蒙尘的画架,指腹沾了层薄灰。
离开别墅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秦宋坐在车里,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忽然对司机说:“去城南酒店附近的餐厅,订个靠窗的位置。”
他想远远看看她,哪怕只是一眼。
飞机降落在临城机场时,窗外正飘着细碎的雨丝。
秦靡跟着裴望之走出航站楼,湿润的风裹着熟悉的城市气息扑面而来,让她下意识攥紧了行李箱的拉杆。
“先去酒店放行李?”裴望之接过她手里的画具包,指尖不经意檫过她的手背,“老院长那边我打过招呼,明天上午过去正好。”
秦靡点头,目光掠过停车场里熟悉的街景,心里像被雨丝打湿般发沉。
三年没回来,临城的变化不大,只是路边的梧桐树又粗了一圈,连空气里的湿度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到了酒店房间,秦靡刚把东西归置好,手机就响了。
是陈嚣发来的消息,附了张照片。
秦宋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放着一盆白色洋橘梗,花办上还沾着水珠。
“秦总昨天让助理买的,说看天气预报今天有雨,怕花冻着,特意搬回了办公室。”陈嚣的消息紧跟着发来,“靡姐,你真的不打算见他吗?”
秦靡盯着照片里的洋橘梗,指尖在屏幕上顿了很久,才回复:“等福利院回来再说。”
她把手机塞进包里,转身时正好对上裴望之的目光,他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在跟谁聊天?”裴望之把牛奶递给她,语气听不出情绪。
“陈嚣,问我到没到。”秦靡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明天去福利院,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裴望之轻笑,“不用,我已经吩咐助理准备好了,你早点休息。”
说完他就离开了酒店。
秦靡坐在房间内,只觉得有一道目光正紧紧地看着她。
她猛地回头望向窗外,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她起身将窗帘拉上。
秦靡靠在窗帘后的墙上,轻轻吐出一口气,许是没休息好吧。
第二天上午,裴望之准时来接秦靡。车子驶离市区,往郊区去,路边的房子渐渐矮了,绿树多了起来。
秦靡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心里没什么期待,反而有些发慌她怕自己连一点熟悉的感觉都没有。
福利院比照片里旧些,红砖墙爬满了爬山虎,门口的老槐树的枝桠上挂着几个鸟窝。
院长早就等在门口,头发全白了,看见他们来,笑着迎上来,目光落在秦靡身上时,多了几分感慨:“这就是小非吧?长这么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秦靡礼貌地问好,跟着院长往里走。
院子里有几个孩子在玩游戏,笑声清脆,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可秦靡看着这一切,只觉得陌生,象在看别人的故事。
“你小时候就喜欢在这儿玩,”老院长指着一棵樱桃树,“那时候你总爬上去摘果子,每次都要裴望之在下面接着,怕你摔着。”
秦靡顺着老院长的手指看去,樱桃树不高,枝桠弯弯曲曲的。
她努力回想,脑子里却一片空白,连一点模糊的影子都没有。
裴望之站在她身边,轻声说:“你那时候胆子小,爬上去就不敢下来,每次都要我哄半天,说给你买糖才肯跳。”
秦靡侧头看他,他说得认真,眼里带着笑意,可她还是没印象。
她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老院长又带他们去了以前的宿舍,房间不大,摆着几张小床,墙上还贴着孩子们画的画。
“你以前就睡这张床,”老院长指着靠窗边的一张,“晚上总踢被子,望之就总起来给你盖。”
秦靡跟着院长往后院走。
后院有个小土坡,坡上有棵老榆树,树根下有个小坑。“你以前总把喜欢的东西藏在这儿,”老院长说,“有一次藏了个狐狸玩偶,后来找不到了,还哭了好几天。”
提到狐狸玩偶,秦靡心里动了一下,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质吊坠,那是她唯一能和过去扯上关系的东西。
可她看着那个小坑,还是没想起什么,只觉得眼睛有点酸。
裴望之走过来,递过一瓶水,声音很轻:“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慢慢来。”
秦靡接过水,指尖碰到他的手,有点凉。她低头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才觉得心里舒服些。
“我带你去看看以前的照片吧?”老院长看出她的失落,柔声提议。
照片文档室在福利院的三楼,阳光通过老旧的木格窗,将空气中的尘埃照得清淅可见。
老院长戴起老花镜,从标数字的旧纸箱里取出一本厚重的相册。
“你看,”她枯瘦的手指抚过一张泛黄的集体照,“这是刚来福利院的那天拍的。”
照片上的孩子们挤作一团,笑得露出缺了门牙的牙龈。
正中间的小女孩穿着精致的碎花裙子,手里紧紧抱着一只褪色的狐狸玩偶,看起来和这里格格不入。
照片接着往下翻,孩子们正在教室里上课,秦靡身上的衣服也从精致的碎花裙换成了朴素的t恤衫。
秦靡继续翻看相册,指尖忽然触到一页异常的厚度。
她小心打开,发现两张照片中间夹着一张小纸片。
纸片上用铅笔写着一个地址,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这是?”秦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