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接过那份名单。
纸张很薄,拿在手里却象托着一座山。
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曾是汉东官场和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
如今,他们只是这张死亡名单上,等待被李毅用红笔一一划掉的符号。
祁同伟郑重地将名单折好,放进上衣的内侧口袋,紧贴着胸口。
那里,心脏在剧烈跳动。
“杜伯仲后天到。
李毅的声音很轻,却象命令。
“路上,不会太平。”
祁同伟猛地抬头,立正站好,眼中是狂热的崇拜。
“老板放心,人一定安全送到!”
李毅的嘴角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吐出三个字。
“我不信。”
祁同伟的呼吸一窒。
李毅已然起身,踱步到那幅巨大的汉东地图前。
他拿起一支红笔,没有丝毫尤豫,在地图上画了三个血红的圈。
京州火车站。
滨江港码头。
京州国际机场。
“赵瑞龙现在是条疯狗,他会在这几个地方布满眼线,不惜一切代价要杜伯仲的命。”
李毅的笔尖,又在省检察院的位置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还有那只自以为聪明的猴子,侯亮平。”
“他也不会闲着。”
祁同伟后颈的汗毛根根倒竖。
不仅要防备来自敌人的剌刀,还要提防来自“队友”的背刺!
老板的算计,滴水不漏!
李毅转过身,那双平静的眼睛里,是操纵一切的冷酷。
“所以,我要你,陪他们好好演一场戏。”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祁同伟面前晃了晃。
“三路人马,三条假路线。”
“去火车站的,给我把声势造得越大越好!必须让赵瑞龙的探子,看到‘目标’的侧脸!”
“去码头的,动静要小,但要故意留下破绽!一个能让侯亮平那只猴子,顺藤摸瓜‘查’到的线索!”
“去机场的,立刻伪造一份加急的空中管制申请,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要动用专机把人接回来!”
李毅的语速不快,每一个指令都象一把精准的手术刀,解剖着敌人的心理。
“我要他们所有的人,都被死死钉在这三个地方。”
“我要他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祁同伟听得热血沸腾。
这哪里是简单的押送?
这是一场将所有对手都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完美骗局!
李毅走到他面前,伸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
“而真正的杜伯仲……”
李毅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
“会从另一条他们谁也想不到的路,悄无声息地,回到汉东。”
“老板,我明白了!”祁同伟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微微发颤。
他仿佛看到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巨网,正在汉东上空缓缓张开。
而他,就是那个负责收网的刽子手!
……
第二天,深夜。
京州火车站,贵宾信道外。
几辆黑色轿车如同鬼魅,一个甩尾急停在入口处。
车门猛地弹开。
十几个身穿黑西装的壮汉跳落车,身上散发着骇人的煞气。
他们护送着一个戴着头套、身形与杜伯仲极为相似的男人,快步冲向戒备森严的站台。
远处高楼的窗户后,一架高倍望远镜清淅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鱼上钩了!在火车站!目标已经进站!”
加密的讯息,瞬间传到了赵瑞龙的手机上。
“动手!”
赵瑞龙的指令,带着嗜血的快感。
早已埋伏在车站内的杀手,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扑了上去!
……
几乎同一时间。
滨江港。
一艘锈迹斑斑的货轮,拉响了准备离港的汽笛。
侯亮平的线人,气喘吁吁地打来电话,声音里满是邀功的兴奋。
“侯处!我看到祁同伟的头号心腹,带人上了一艘开往南方的货轮!”
“船上有一个用防水布盖着的货柜,保护得非常严密!”
侯亮平的眼睛瞬间爆发出精光。
“跟上!给我死死盯住那艘船!”
他立刻带着自己从北京带来的人,驱车冲向码头。
他断定,李毅这个老狐狸,一定会用水路这种最隐蔽的方式来转移杜伯仲!
他绝不会再让李毅抢走功劳!
……
一时间,整个京州的风,都被彻底搅动!
火车站,赵瑞龙的人制造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爆炸,最终冲进车厢,却发现扑了个空。
那个被押送的“杜伯仲”,只是一个身形相似的公安干警!
码头,侯亮平动用关系,调来海警船,在海上追了半个多小时,强行逼停了那艘货轮。
他带着人冲上船,撬开那个神秘的货柜。
里面,除了几箱发臭的走私冻肉,什么都没有!
两拨人马,都被耍得象条狗!
而此刻。
一辆车身上印着“京州第一人民医院”的救护车。
没有拉响警报,不急不缓地行驶在通往西郊的僻静小路上。
车内。
杜伯仲被注射了镇定剂,象个真正的重症病人,安静地躺在担架上。
“幽灵”小队的两个人,换上了白大褂,扮成医生和护士,一左一右守在他身边。
救护车平稳地驶过一个岔路口,拐进了一条地图上根本不存在的军用特殊信道。
道路两旁,是笔直肃杀的白杨。
这里,没有任何监控,也没有任何眼线。
这条路,直通汉东最神秘的西郊军事基地。
……
基地深处,一间连苍蝇都飞不进来的审讯室。
灯光惨白得刺眼。
杜伯仲被一盆冰水当头泼醒,打了个激灵。
他发现自己被死死固定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动弹不得。
巨大的惊恐,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发抖。
审讯室厚重的铁门开了。
祁同伟走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拉开杜伯仲对面的椅子,坐下,将一份文档扔在桌上。
“杜伯仲,你跟了赵瑞龙十年,他干的那些脏事,一件件说清楚。”
杜伯仲抬起头,看着祁同伟。
他脸上虽然苍白,眼神里却透着一股有恃无恐的镇定。
他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祁厅长?”
他轻篾地摇了摇头。
“你还不够资格审我。”
祁同伟的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杜伯仲却象没看到,靠在椅背上,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我要见李毅。”
“告诉他,我给他带了一份见面礼。”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赌徒般的疯狂。
“一份……连他都拒绝不了的滔天大礼!”
祁同伟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
半小时后。
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李毅走了进来。
他只看了一眼被绑在椅子上的杜伯仲,便对祁同伟摆了摆手。
祁同伟立刻会意,带着其他人躬敬地退了出去,将铁门从外面锁死。
审讯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毅没有坐下,而是踱步到杜伯仲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象在看一只笼中的困兽。
杜伯仲强撑着与他对视,却感觉那平静的目光,比刀子还要锋利。
他心里发毛,咬了咬牙,抢先开口。
“李书记,我知道你想对付赵家,我可以帮你!”
“赵瑞龙那个蠢货把我当夜壶,用完就想砸,我跟了他十年,他所有的黑料,我这儿都有备份!”
他艰难地从自己衣服的夹层里,摸出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微型u盘。
“这是第一份礼物!”
杜伯仲的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容,他认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
“这里面,是高育良书记和高小凤小姐,在香港的别墅里,‘谈论明史’的完整高清视频!”
“有了这个,高育良这辈子都得给你当狗!”
他将u盘放在桌上,推了过去,以为这份投名状,足以换来自己的活路。
李毅面无表情地拿起那个u盘,在手里掂了掂。
然后,他当着杜伯仲的面,将u盘放进口袋。
他看着杜伯仲,突然问了一句。
一句让杜伯仲瞬间如坠冰窟的话。
“就这些?”
李毅的语气很淡,淡得象在问今天的天气。
“一个高育良,也配当礼物?”
杜伯仲被这一问,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脸上的镇定瞬间崩溃,被巨大的恐惧所取代。
高育良!那可是省委副书记!在他眼里已经是天大的人物!
在李毅这里,竟然连当礼物的资格都没有?
他咬碎了牙,象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
“还……还有……”
“还有一本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