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裹着咸腥气吹得渔旗猎猎作响，曹大林正在船坞里修补拖网，海花提着个搪瓷饭盒过来，盒盖上凝着水珠。
刚走过来的春桃刹住脚，怀里抱着的干净衣裳掉在甲板上。笑了，故意又舀一勺：\"春桃姐也尝尝？俺放了干贝汁提鲜呢。
曹大林左右看看，索性把海胆蒸蛋倒在榛子馍上，大口咬下：\"嗯！海胆配榛子，比烤鹿肉还香！姑娘对视一眼，都憋不住笑了。
午后修船时出了岔子。老渔船底部的桐油灰开裂，海水汩汩往里渗。得团团转：\"这可咋整？明日就要出远海捕鲅鱼！
曹大林脱了褂子扎进水里，摸索半晌浮起来：\"拿些棉花和石灰来！不解其意，只见他把棉花蘸饱石灰浆，用猎刀尖塞进裂缝：\"山里补树洞就这么干，遇水发胀，比胶还牢靠。
果然，棉花石灰遇水迅速膨胀，转眼堵死了漏缝。亮亮地看他：\"曹大哥，你比俺们老船匠还在行！
夜里起风时，海花来敲曹大林的舱门：\"曹大哥，陪俺查锚链去？今儿个朔月，怕是要起涌。从隔壁舱探出头：\"俺也去！多个人多个照应。
三人打着马灯到船头，果然见锚链绷得笔直。要滑锚！得加副锚！着个浪头打来，船身猛晃，春桃踉跄着要栽倒，被曹大林拦腰抱住。海花同时伸手来拉，三双手猝不及防叠在一起。
第二日捕鲅鱼，海花掌舵的技术让山里汉子们大开眼界。她能从海鸟盘旋看出鱼群方位，凭浪花颜色判断水深，甚至舔舔帆索就知道要不要变天。
刘二愣子学着她的样转舵，却把网具缠成了麻花。海花大笑，脚蹬舵轮手解缆绳，身子弯成张弓，辫梢在浪花里飞舞。曹大林下意识伸手护她腰际，恰似平日里护春桃爬陡坡的动作。
日落时分，海花教大伙儿在甲板上晒鱼鲞。拉到大桅杆阴影里：\"姐，俺跟你说句体己话——曹大哥这样的汉子，搁渔村能当船老大，搁山里能当猎头人，你可得看紧点。
夜里庆祝丰收，渔村摆出流水席。高了，拍着曹大林肩膀：\"俺家海花要是男娃，早当上船老大了！闺女，将来得招赘\"话没说完被海花娘掐了一把。
后半夜涨潮时，曹大林被异响惊醒。一看，海花正往海里撒米粒：\"喂喂海妹子，保佑俺们明日平安。下她没扎辫子，长发海藻般披了满肩。
晨雾弥漫时，船队又要出航。轮交给曹大林：\"今日你掌舵，俺给你观风色。压低声音，\"小心周经理的侄子，他昨日偷偷量过咱的鱼舱。
果然，午时收网之际，一艘铁壳船突然插到船头。侄子站在船头喊：\"这片是俺们承包的渔场！识相的快滚！
海花正要骂回去，曹大林却升起满帆。借着风势，木船灵巧地绕开铁壳船，网具精准地罩住鱼群。人下套子，\"他朝对方喊，\"从来不管兔子是谁家养的！
返航时经过珍珠贝礁，海花突然跳进海里。浮上来时举着个脸盆大的砗磲，壳上天然长着山水纹路。她把砗磲塞给春桃，\"磨成梳子，梳头发又亮又滑，比塑料疙瘩强多了！
晚霞染红海面时，曹大林在船头教海花认星象。北斗，勺柄指东是开春。山里人看星位找鹿道，海上人呢？
夜里靠岸时，海花突然塞给曹大林个铁盒：\"俺爹让给的，算是谢师礼。竟是套光绪年的海图，牛皮纸上标注着各种暗流与鱼汛。
盒底压着张照片——海花奶奶穿着嫁衣站在船头，胸前挂着个山参护身符，与赵把头那张照片里的护身符一模一样。
月光照亮海图上的标注，也照亮曹大林骤然明了的目光。原来山与海的缘分，早在一百年前就系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