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时节的晨露打湿了曹大林的裤腿,他蹲在鬼见愁的山崖上,正用猎刀削着一根白蜡杆。
这根杆子足有胳膊粗,两头削尖,中间缠着浸过松油的麻绳。
露水顺着他的手腕滑进袖口,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曹大林接过饭盒,韭菜的香气立刻钻入鼻腔。口,烫得直哈气:\"爹呢?
曹大林笑着用白蜡杆往地上一戳,坚硬的冻土层立刻出现个深坑:\"试试?
曹大林放下白蜡杆,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带了多少人?
正说着,赵春桃挎着药篓走进院子,辫梢上系着铜铃铛,一走一晃叮当响:\"大林,周少校让你去趟公社。今天穿了件藕荷色的确良衬衫,两条乌黑的大辫子垂在胸前,衬得小脸白里透红。
日头爬到正午,公社的大院里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乡亲。马家哥仨站在台阶上,马老三的手腕上缠着绷带,正唾沫横飞地控诉着曹大林的\"暴行\"。周少校坐在一张条凳上,眉头紧锁地听着。
曹大林不慌不忙地解开自己的绷带,露出肿胀发紫的手臂:\"周首长,您先看看这个。昨天马老三在鬼见愁下了二十多个铁夹子,我去收的时候被母熊拍了一掌,差点把命搭上。
围观的乡亲们顿时议论纷纷。桃走上前,从药篓里取出个布包:\"周首长,这是从熊掌上取下来的铁夹子碎片,您看上面的锈迹,明显是常年使用的老夹子。
周少校接过碎片仔细查看,又传给了身边的文书。马家兄弟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
马家兄弟灰溜溜地走了,乡亲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周少校把曹大林叫到办公室,关上门后却突然笑了:\"你小子,够机灵。
回屯的路上,夕阳把众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曹大林身边,突然小声问:\"大林,那个小本子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当晚,曹大林家的院子里格外热闹。听说他和刘二愣子要当护林员了,乡亲们都来道贺。王秀兰熬了一大锅酸菜白肉,吃得众人满头大汗。三只小熊崽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饭桌下,正你争我抢地啃着骨头。黑箭急得直转圈,想管又不敢上前。
夜深了,众人陆续散去。曹大林坐在院子里,望着满天星斗。赵春桃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递给他一碗冒着热气的参茶。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在院子里纠缠,惊得黑箭\"汪汪\"直叫。仓房门口,曹德海磕了磕烟袋锅,对探头张望的曹晓云说:\"丫头,睡觉去。你哥他们忙着呢。
第二天清晨,曹大林和刘二愣子背着行装出发了。护林站设在老秃顶子山的半腰,是一栋原木搭建的小屋,四周用栅栏围着。门前竖着根旗杆,红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曹大林打量着这个新家:靠墙是两张木板床,中间有个铁皮炉子,墙角堆着柴火。墙上挂着林区地图和几件工具,窗台上还摆着个搪瓷缸子。
巡山的路线沿着防火道延伸,全程二十多里。曹大林边走边在笔记本上标记:哪里有新倒的枯树,哪里有动物足迹,哪里的界碑需要修补。刘二愣子则负责在树上刻标记,提醒采药人不要越界。
走到鬼见愁时,曹大林突然停下脚步:\"有人来过。
刘二愣子凑过来一看,泥地上有几串新鲜的脚印,还有拖拽重物的痕迹。两人顺着痕迹找去,在一处隐蔽的山坳里发现了十几个新下的铁夹子!
曹大林仔细观察铁夹子的布置方式,突然脸色一变:\"不对,这不是捕兽的摆法\"他指着几个隐藏极好的触发机关,\"这是专门对付人的!
两人把所有铁夹子都起了出来,竟有三十多个!回护林站的路上,曹大林一直沉默不语。他知道,马老三这是要玩命了。
接下来的日子,曹大林每天巡山都会发现新的铁夹子。有时候在溪边,有时候在兽道上,甚至有一次就挂在护林站的门框上!明显是有人趁他们外出时偷偷摸上来的。
三天后的深夜,曹大林和刘二愣子埋伏在鬼见愁的岩石后面。月光如水,照得山林一片银白。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接着是铁器碰撞的轻响。
月光下,三个黑影鬼鬼祟祟地摸上山来,正是马家三兄弟!他们背着麻袋,手里拿着工具,熟练地在兽道上布置铁夹子。
马家兄弟猝不及防,马老三转身就要跑,被刘二愣子一个飞扑按在地上。马老大抄起铁锹砸来,曹大林侧身闪过,一记手刀劈在他手腕上,铁锹\"当啷\"落地。
曹大林回头一看,头皮顿时发麻——那头母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山路上,正怒气冲冲地向他们冲来!显然是闻到了人类的气味,来报仇的。
母熊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跑得最慢的马老三。千钧一发之际,曹大林突然转身,从腰间抽出那根白蜡杆,对准母熊的鼻子狠狠一戳!
岩缝狭小潮湿,两个大男人挤在里面几乎喘不过气。魂未定,浑身发抖:\"为为什么救我?
马老三沉默了。岩缝外,母熊的咆哮声渐渐远去。月光从缝隙中漏进来,照在两人脸上,都是惨白一片。
天亮后,救援队找到了他们。马家兄弟灰头土脸地站在一旁,再也没了往日的嚣张。周少校听完汇报,当即宣布撤销马老三的猎户资格,并罚款二百元。
回护林站的路上,刘二愣子忍不住问:\"大林,你真不恨马老三?
护林站的红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山神欣慰的笑声。远处,一头五叉茸的公鹿站在山岗上,静静地望着他们,仿佛在见证这场恩怨的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