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流动的牛奶,在伐木场的废墟上缓缓流淌。
曹大林蹲在坍塌的地下工事入口前,用猎刀拨弄着一块焦黑的木片。化的木料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碎屑簌簌落下,在晨光中像飞舞的黑蝶。
曹大林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底的温热。他搅了搅玉米糊,发现底下沉着几块腊肉丁——这年月,腊肉可是稀罕物,肯定是王部长特批的。
曹大林三口两口喝完玉米糊,把碗还给妹妹。过碗却不走,眼巴巴地望着他:\"哥,黑箭能跟我玩不?
黑箭趴在废墟旁,鼻子上的伤已经结痂,但精神头十足。猎犬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竖起耳朵,尾巴摇成了风车。
小丫头欢呼一声,带着黑箭跑向河边。曹大林望着妹妹的背影,心头涌起一丝暖意。重生这一世,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家人过上好日子。虽然屯子烧毁了,但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
临时指挥所设在伐木场唯一完好的红砖房里。王部长正和几个军官研究地图,见曹大林进来,立刻招手:\"曹同志,来看看这个。
桌上摊着张军用地图,上面用红蓝铅笔标着几条路线。曹大林一眼就认出了鬼见愁和老秃顶子的位置,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地图边缘的一个标记——大砬子,靠近边境线的地方,画着个醒目的五角星。
曹大林仔细查看地图。大砬子是片险峻的玄武岩地貌,悬崖峭壁间藏着无数天然洞穴。上辈子他追猎一头伤人的东北虎时去过一次,差点把命丢在那儿。
王部长最终同意了曹大林的请求,但坚持派一个班的战士随行。出发前,曹大林回帐篷整理装备。王秀兰正在给曹德海换药,老人腿上被火燎出的水泡已经化脓,散发着淡淡的腥臭味。
曹大林接过匕首。刀身乌黑发亮,刃口泛着蓝光,刀柄缠着褪色的红绸——是典型的抗战时期\"攮子\"。他试了试刀锋,轻轻一划就割断了帐篷绳。
曹大林点点头,把匕首别在后腰。他检查了下五六式的弹匣,又往背包里塞了几样必需品:盐、火镰、一小包金丝苔、赵春桃给的护身符,还有王部长特批的五块压缩饼干。
帐篷外,赵春桃正在教曹晓云认草药。姑娘今天换了身利落的打扮——劳动布裤子,蓝布褂子,头发编成一根粗辫子盘在头顶。看到曹大林出来,她立刻站起身,递上个鼓鼓囊囊的皮囊。
曹大林接过皮囊,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香。皮囊做工精细,内侧还缝了层防水油布,显然是花了心思的。
赵春桃没说话,只是拍了拍腰间的索拨棍——这根青冈木棍顶端包着铁皮,既是登山杖也是防身武器。棍身上刻着几道细痕,每道代表一次重要的采参经历。
队伍在正午时分出发。除了曹大林三人,还有赵排长带的八个精锐战士,每人配备五六冲和四枚手榴弹。王部长亲自送到屯口,递给曹大林一部军用对讲机。
曹大林将対讲机塞进背包。这玩意儿比砖头还沉,但在深山老林里,它就是救命稻草。
第一天行程相对轻松。队伍沿着伐木道前行,傍晚时分到达预定的猎人小屋。小屋是原木搭建的,屋顶铺着桦树皮,虽然简陋但能遮风挡雨。
战士们轮流站岗,曹大林则带着刘二愣子检查周围环境。在小屋后的空地上,他发现了几处新鲜的脚印——41码胶鞋,右脚跟磨损严重。
夜里,曹大林和赵春桃负责第一班岗。两人坐在小屋外的树桩上,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画出斑驳的影子。远处传来几声狼嚎,悠长而凄凉。
赵春桃摇摇头,辫梢上的红头绳在月光下格外醒目:\"小时候跟爹采药,在山里住过半个月。倒是你,为什么非要追谢尔盖?
曹大林望着远处的山影,想起上辈子草北屯的种种不幸——赵冬梅的死、父亲的伤病、小妹的早夭虽然不确定是否与谢尔盖有关,但直觉告诉他,这老毛子是个祸根。
第二天路程明显艰难起来。伐木道消失了,队伍不得不穿行在茂密的原始林中。曹大林走在最前面,索拨棍不时拨开挡路的枝条。六月的长白山生机勃勃,柞树和椴树的叶子肥厚油亮,林间点缀着野百合和铃兰,空气中弥漫着松香和腐殖土的气息。
曹大林用刀尖拨开草丛,露出个烟头。有排小字:\"kpeЛЬ\"(克里姆林宫),是苏联特供烟。烟头旁边还有几滴已经干涸的暗红色液体,凑近闻有股铁锈味。
队伍立刻改变队形,呈战斗队形前进。曹大林每走三步就停下听听动静,时不时蹲下来查看地面的痕迹。血迹和脚印一路延伸,最后消失在一片白桦林前。
果然,在白桦林边缘,曹大林发现了一根几乎透明的渔线,横在离地三十公分的高度。顺着渔线找去,另一端连着个罐头盒大小的装置,外壳用绿漆刷着\"7013\"的编号——是苏制绊雷!
绕过三道陷阱后,队伍终于安全穿过白桦林。前方地形突然变得陡峭,一片裸露的玄武岩悬崖出现在眼前——大砬子到了!
赵排长立刻部署战士占据有利地形。曹大林则带着赵春桃和刘二愣子绕到悬崖侧面,寻找其他入口。在一条狭窄的岩缝里,曹大林发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石壁上钉着几个锈迹斑斑的铁环,形成简易的攀爬梯。
曹大林点点头,开始攀爬。铁环年久失修,有些已经松动,每爬一步都惊心动魄。爬到一半时,他听到头顶传来对话声——是俄语,但夹杂着生硬的中文。
曹大林屏住呼吸,慢慢探出头。岩壁上方是个天然平台,谢尔盖和两个穿军装的人正站在那儿。老毛子左臂吊着绷带,脸色苍白如纸,但精神还不错。着个铅皮箱,箱角印着\"cp\"字样。
最令曹大林震惊的是第三个人——虽然背对着他,但那走路的姿势,右脚明显有点跛!
那人突然转身,曹大林差点惊呼出声——是县武装部的李干事!上辈子这人因为倒卖军械被判了刑,没想到竟然是谢尔盖的内应!
曹大林悄悄缩回头,正准备下去报信,突然踩松了一块石头。滚下悬崖,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刺耳。
曹大林知道藏不住了,干脆一个翻身跃上平台,五四式直指三人:\"不许动!
谢尔盖的反应快得惊人,扬手就甩出一把飞刀!曹大林侧身闪避,子弹打偏了,击中铅箱边缘。李干事趁机掏出手枪,却被突然飞来的箭射中手腕——是赵春桃!
他毫不犹豫地点燃引信,将炸药扔向谢尔盖。老毛子尖叫一声,抱起铅箱就往悬崖另一侧跑。地炸开,气浪掀翻了李干事和另一个武装分子。
曹大林正要追击谢尔盖,悬崖下方突然传来密集的枪声——赵排长他们和埋伏的敌人交上火了!
说完,他纵身追向谢尔盖。老毛子虽然受伤,但逃命的速度快得惊人,转眼就消失在岩缝间。曹大林紧追不舍,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自己如雷的心跳。
追到一处狭窄的岩架时,谢尔盖突然转身,铅箱狠狠砸向曹大林!曹大林闪避不及,被砸中肩膀,差点跌下悬崖。千钧一发之际,他抓住岩缝里的一丛灌木,才稳住身形。
枪响的瞬间,曹大林猛地低头,子弹擦着头皮飞过。他趁机扑上去,两人在狭窄的岩架上扭打起来。谢尔盖虽然年迈,但力气大得惊人,一肘击中曹大林肋部,疼得他眼前发黑。
铅箱在打斗中摔下悬崖,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谢尔盖见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掐住曹大林的脖子就往悬崖边推。曹大林眼前开始发黑,就在这生死关头,他摸到了后腰的匕首——
谢尔盖惨叫着坠下悬崖,声音越来越远,最后戛然而止。曹大林瘫坐在岩架上,大口喘着气。远处,枪声也已经停歇,看来赵排长他们解决了战斗。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了整片大砬子。曹大林望着远处连绵的长白山,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重生这一世,他终于彻底斩断了那个可能危害草北屯的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