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流动的牛奶,在草北屯的废墟上缓缓流淌。曹大林蹲在自家烧塌的房框子前,用一根焦黑的木棍拨拉着灰烬。不时碰触到硬物,发出\"咔嗒\"的轻响——可能是没烧透的房梁,也可能是烤变形的铁锅。
王秀兰正在临时搭起的灶台前熬粥,铁锅是从废墟里刨出来的,锅底还留着火烧的痕迹。女人用木勺搅动着锅里的玉米碴子,时不时往里面撒一把从灰堆里抢救出来的干豆角。
曹大林接过碗,热粥的蒸汽熏得他眼睛发酸。米碴子没煮烂,嚼起来\"咯吱咯吱\"响,但在这节骨眼上已经是难得的热食。他瞥见母亲手腕上被火燎出的水泡,已经用草木灰糊住了,边缘泛着黄脓。
曹大林心头一紧。昨天在河边看到的那个黑影,果然不止他一个人注意到了。口喝完粥,把碗往妹妹手里一塞:\"我去看看。
屯子中央的打谷场上,二十多顶军用帐篷整齐排列,像一朵朵突然长出来的白蘑菇。赵春桃正在最大的那顶帐篷前分配物资,手里拿着个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各家损失情况。姑娘的劳动布裤子上沾满泥点,辫子胡乱盘在脑后,用根树枝别着。
曹大林蹲下来检查棉被,是部队用的那种,棉花压得实实的,被面是草绿色帆布,摸上去粗粝但结实。
曹大林点点头,目光扫过帐篷区。几个半大孩子正在空地上玩弹壳,那是昨晚战士们打火时留下的。老人们坐在帐篷口晒太阳,手里编着柳条筐——这是草北屯人的看家本领,编好的筐子送到县里能换钱。
布包里是那半截烟袋锅,皮套已经被火烤得发硬,但里面的铜锅嘴完好无损。曹大林接过烟袋锅,指尖触到一丝余温——姑娘一直贴身带着它。
赵春桃脸色一变,左右看了看才凑近说:\"魏公安说可能是县武装部的张干事,那人右脚有旧伤。她咬了咬嘴唇,\"没证据。
曹大林眯起眼睛。上辈子他确实听说过县武装部有个瘸腿的张干事,后来因为倒卖军械被判了刑。
整个草北屯顿时活了过来。男人们小跑着去卸车,妇女们忙着清点数目,孩子们在车斗间钻来钻去,被大人呵斥也不怕。曹大林爬上第一辆挂车,开始往下递红砖。着窑温,摸上去热乎乎的,砖面上\"抚顺砖厂\"四个字清晰可见。
曹大林点点头。上辈子草北屯重建时用的都是土坯,这次能分到机制红砖,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他瞥见车斗角落里还放着几捆油毡纸,是铺屋顶的好材料。
两人走到僻静处,王部长从公文包里取出张地图:\"这是根据你提供的线索重新绘制的铀矿分布图。省军区决定全面封锁这些区域,需要熟悉地形的向导。
曹大林展开地图,上面用红笔画了七个圈,鬼见愁只是其中之一。最远的那个在八十里外的老秃顶子,已经靠近边境线了。
曹大林对着阳光看了看胶卷,隐约可见几个穿军装的人影,其中有个背影格外熟悉——虽然没拍到正脸,但那走路的姿势,右脚明显有点跛。
午饭是在临时灶台前吃的。王秀兰把野兔炖了,加了点战士们带来的脱水蔬菜,香气飘出老远。抽烟,烟袋锅里的火星子一明一灭。
曹大林心头一沉。那两只小熊崽要是没逃出来,现在怕是已经烧成炭了。他想起母熊临死前的眼神,莫名有些愧疚。
曹大林接过铁罐,上面用红漆写着俄文字母。罐子已经炸开了,里面残留着些黄绿色粉末,闻着有股刺鼻的大蒜味。
王秀兰闻言立刻把曹晓云拽到身后,小丫头正眼巴巴地盯着那个\"新奇玩意儿\"。
曹大林和刘二愣子对视一眼。果然,那个内鬼还在附近活动!